63庄辛论幸臣
《战国策》
“臣闻鄙语曰：‘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臣闻昔汤、武以百里昌，桀、纣以天下亡。今楚国虽小，绝长续短，犹以数千里，岂特百里哉？“王独不见夫蜻蛉乎[1]？六足四翼，遨游乎六合之间，俛啄蚊虻而食之，仰承甘霖而饮之，自觉得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五尺儿童，方将调饴胶丝[2]，加己乎四仞之上[3]，而下为蝼蚁食也。“夫蜻蛉其小者也，黄雀因所以[4]。俯噣白粒[5]，仰栖茂树，鼓翅奋翼。自觉得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令郎天孙，左挟弹，右摄丸，将加己乎十仞之上，以其类为招[6]。昼游乎茂树，夕调乎酸咸[7]，忽然之间，坠于令郎之手[8]。“夫雀其小者也，黄鹄因所以[9]。游乎江海，淹乎大沼，俯噣鳝鲤，仰啮?衡[10]，奋其六翮[11]，而凌清风，飘飖乎高翔，自觉得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射者，方将修其碆卢[12]，治其矰缴[13]，将加己乎百仞之上。被磻[14]，引微缴，折清风而抎矣[15]。故昼游乎江湖，夕调乎鼎鼐[16]。“夫黄鹄其小者也，蔡灵侯之事因所以[17]。南游乎高陂，北陵乎巫山，饮茹溪流[18]，食湘波之鱼，左抱幼妾，右拥嬖女[19]，与之奔驰乎高蔡当中[20]，而不以国度为事。不知夫子发方奉命乎灵王[21]，系己以朱丝而见之也。“蔡灵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之事因所以。左州侯[22]，右夏侯[23]，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24]，饭封禄之粟[25]，而载方府之金[26]，与之奔驰乎云梦当中[27]，而不以天下国度为事。而不知夫穰侯方奉命乎秦王[28]，填黾塞以内，而投己乎黾塞以外[29]。”[1]蜻蛉：即蜻蜓。
[2]饴：糖浆，黏汁。
[3]加：侵犯。仞：八尺，或说七尺。
[4]黄雀因所以：因，犹。是，此。以:通“已”，语助词。因所以：依然是云云。
[5]噣：同“啄”。白粒：米。
[6]以其类为招：类，同类。招，招诱，即靶子，自己成为射击的方向。
[7]调乎酸咸：用酸咸调味，指被烹煮。
[8]“忽然”二句，清王念孙觉得是“后裔妄加”的。
[9]黄鹄：大鸟名，俗名天鹅。
[10]衡：通“蘅”，水草。
[11]六翮（hé）：羽翼。翮，本指羽毛的茎，代指鸟翼。
[12]碆（bō）卢：石键。即石制箭头。卢：黑弓。
[13]矰（zēng）缴（zhuó）：射鸟用带绳的箭。
[14]被磻：被：遭，受。：横蛮。磻：同“碆”，石镞。
[15]抎（yǔn）：同“陨”，坠落。
[16]鼎：古代烧煮食品的工具。鼐（nài）：大型的鼎。
[17]蔡灵侯：蔡国的国君，名班，公元前53年被楚灵王诱杀。蔡国在今河南省上蔡县。
[18]茹溪：源出巫山，在四川省巫山县以北。
[19]嬖（bì）女：疼爱的女子。
[20]高蔡：上蔡。
[21]子发：楚医师。
[22]州侯：楚襄王宠臣。
[23]夏侯：楚襄王宠臣。二人是陪侍左右之幸臣。
[24]鄢陵君、寿陵君：都是楚襄王幸臣。外出则随行。
[25]封禄：封地。
[26]方府：四方纳贡的府库。
[27]云梦：古湖泊名，面积很大，在今湖北省中部。
[28]穰侯：魏冉，秦昭王娘舅封于穰。
[29]这两句说，秦国将要用重兵抨击黾塞以南，把楚王俘虏送到黾塞以北的秦国去。
我听俗谚说：“看到兔子而回首招待猎犬捕，也不算晚。在一些羊逃窜以后再补修羊圈，也还不算迟。”我昔日传闻商汤王、周武王仰仗百里的地点就可以兴盛，夏桀王、商纣王占有天下却要亡国。往常楚国地点尽管狭隘，然则移多补少，全豹算起来，再有好几千里，那边只是是一百里呢？大王您莫非没瞥见蜻蜓吗？六只足，四只羽翼，在六合之间扭转遨游，俯身捉食蚊子、虻虫，抬头承饮甘霖，它自己觉得没有苦难，与谁也不相争。不晓得五尺高孩童儿，正要调好黏糖，粘在丝绳上，将在几丈高的高地面加在它身上，将它从地面粘下来，把它做为蝼蛄蚂蚁的食品。蜻蜓的事依然个中小的，黄雀也是云云。向下啄食米粒，进取栖身在浓密树枝上，展翅奋飞。它自己觉得没有苦难，与谁也不相争。不晓得那天孙令郎，左手拿着弹弓，右手安上弹丸，拉紧弓弦，要向很高的地点射击它，正把黄雀的颈做为弹射的方向。日间还在树上游戏，黄昏被人加之酸咸的做料做成菜肴。须臾间就落到了令郎手里。黄雀的遇到依然小事，天鹅也是云云。它在江、海翱游，在洪池塘边停顿憩息，俯首啄食水中的鳝鱼和鲤鱼，举头吃菱角和水草，努力开展羽翼，驾着清风，在地面高高遨游，它自己觉得没有苦难，与谁也不相争。但是没料到那弓手正在谋划他石制的箭头和黑弓，整理他系有生丝线的箭，要向很高很高的地点射击它，它带着犀利的青石做成的箭头，拖着箭上的细丝绳，在清风中翻转几下身子就掉下来了。因而，日间在江湖中翱游，黄昏就放在鼎鼐中烹饪了。天鹅的遇到依然小事啊，蔡灵侯也是云云。他南游高丘，北登巫山，在茹溪河滨饮马，吃湘江的鲜鱼。他左手抱着年老的宠姬，右手搂着喜爱的玉人，和她们一同飞驰在高蔡的路上，而不把国度的安危算做正事。不晓得子发正从楚王哪里接收了攻击蔡国的饬令，着末他自己被红绳拴上而被献给楚王。蔡灵侯的遇到依然小事啊，君王也是云云。您左侧有州侯，右侧有夏侯，辇车反面还随着鄢陵君和寿灵君，吃着由封邑进奉来的食粮，载着四方府库所供纳的金银，和他们一同驾着车子飞驰在云梦的路上，而不把天下国度的安危算做正事，没料到穰侯魏冉正从秦王哪里接收了攻击楚国的饬令，陈兵在黾塞（河南省平靖关）以内，而把自己驱赶在黾塞（河南省平靖关）以外了。《战国策·楚策四》记录的这一段话，前方有史实为仰仗。庄辛首次见到楚襄王时，斗胆直言，奉劝襄王不要成天与幸臣为伍，淫逸奢糜，不顾国政，云云郢都必危。襄王不仅不听反而恶语相向，庄辛预测楚国必亡，因而逃难于赵国。秦果真霸占鄢、郢、巫、上蔡、陈之地，襄王漂泊隐藏在城阳，楚国险些受到亡国之祸。因而，楚王才派人招回了庄辛。庄辛这才以由小而大，由物及人的比方，层层深入地劝解楚襄王为王的真理，最后压服楚襄王。楚襄王封庄辛为成陵君，并用庄辛之计从头光复了淮北之地。还应当说起，庄辛是楚庄王的后代，是楚国宗室，故楚国荣枯也关乎他的运道和前程。《左传》中记录很多这类状况。而楚襄王是怀王之子，怀王受骗死在秦国，襄王继位，“淫逸奢糜，不顾国政”，屈原投江即是在楚襄王期间。一个昏君足以覆灭一个国度。陈后主、李后主、宋徽宗莫不这样。这篇文章的中央是劝谏楚襄王要实时修正荒淫奢糜，亲昵佞幸小人的过失而晓得危险即在方今。庄辛袭用浅易活跃、寓含深入的层层比方，以及前喻后正的本事，劝解楚襄王不能只图享乐，而应奋发图强，“以天下国度为事”，不然势必导致严峻后患的真理。这类真理具备永世的启示影响。预览时标签不行点收录于合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