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白话小说的繁荣进一步促进了诗歌与小说的融合,也推动了诗歌平民化的倾向,《醒世姻缘传》中使用了较多通俗易懂的诗歌来表现多样化的市井生活,这些诗歌揭露官场的黑暗、描述婚姻生活的痛苦、讽刺世人道德沦丧,作者西周生借这些诗歌来劝诫教化读者,以求达到他理想中的世风淳朴的社会,丰富了小说的文本内容。
一、诗歌叙事的内容
(一)对家庭婚姻生活的描写
《醒世姻缘传》从描写婚姻生活入手,全书中描写夫妻关系的诗歌可以分为以下几种:
负心男子抛妻弃子。如第八回中“妇德还为妇,夫心未是夫。金长恩情少,身都宠爱枯”,晁大舍发迹了以后,宠爱妾室小珍哥,休弃自己的发妻计氏,对自己的发妻毫无怜悯之情。
悍妻对丈夫身心的摧残。第七十六回“翁姑罔妇,夫子不妻。泼悍弥甚,凶狠穷奇。”薛素姐时时咒骂公公,打骂丈夫,在家里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赞扬忠贞的爱情。如第三十七回“谁知倚世风尘女,尚识俦中拔俊郎?”风尘女子孙兰姬与狄希陈暗生情愫,他们之间的感情单纯又美好。西周生在小说中大量叙述了丈夫逼死发妻、妻子怒打丈夫这样的极具矛盾性和冲突性的情节描写,这与当时社会伦理纲常的崩溃有极大的关系,突破了以往的“才子佳人”式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侧重于对现实的描写。
(二)对世风日下的讽刺
西周生不仅写了大量的诗来描述婚姻生活,更有相当一部分诗描绘了当时社会的各个阶层的现状,但基本上都是描写他们有悖道德、世风日下的情形。
其中主要描写了官吏对百姓残酷的欺压,“催科勒耗苛于虎,课赎征鍰狠似狼”,形象地写出了晁知县对百姓的压榨和剥削,他不顾荒年给百姓带来的灾难,只把目光盯在课税上,压榨百姓所剩不多的银钱,导致民不聊生。
晁思孝不仅苛待百姓,还贿赂上级官员,这也道出了作者写作的目的,为的就是构建一个如他名字“西周生”蕴含的意义一样的世风淳朴的社会。
(三)对美好风光的描绘
除了鞭挞社会的黑暗之外,西周生还致力于描写明水镇的风土人情,在污浊的世界中描绘出一块纯洁的净土。在第二十四回里作者用细腻的笔调描写了明水镇优美的自然风光,从整体上描绘了明水镇的景色,五彩斑斓的霞光映照着层层叠叠翠绿的树,静谧恬淡的山村风光展现得淋漓尽致。
“官清吏洁,神仙。魂清梦稳,安眠。夜户不关,无儇。道不拾遗,有钱”,在这一回,作者用许多诗歌来渲染明水镇环境的美丽,但在本回结尾却写到没有长久醇厚的民风,暗示下文名水镇的民风即将发生变化。
二、诗歌叙事的方式
在诗歌和小说融合的过程中,诗歌逐渐介入小说的叙事模式,成为小说的有机组成部分。《醒世姻缘传》中的诗歌通过多种艺术表现手法来融入文章的叙事体系中,从人物刻画、心理描写和情节发展等多方面渗透进小说的叙事过程,与故事本身相互交织,形成了密不可分的整体。用典叙事,巧妙贴切《醒世姻缘传》的情节曲折多变,明暗两条线索交替前进,由多个故事情节构成,十分丰富多样。
作者在用诗歌叙述这些情节时,借用典故巧妙地暗示了故事的情节,相似的故事发展让人很快掌握了情节的走向。比如第七十七回中写到“莫将饮食作寻常,一盏羊羹致亡国。”借鉴了《战国策》中的羊羹典故,作者借这个典故在文中描述的是一个下人相旺因没得到主人分给的青韭羊肉合子,于是告发了主人狄希陈在京中另娶妻子之事,引来原配素姐的诘难。作者巧妙地将两件事情结合到一起,以饮食为契机,意在告诫世人不要因小失大,同时要提防小人的陷害。
(二)戏谑幽默,蕴含深意
《醒世姻缘传》这本书刻画了真实的民间生活,为了还原真实的生活场景,西周生用了许多幽默的笔调,将各种家庭琐碎和市井小事描述得风趣幽默、引人入胜,在幽默的叙事风格下面隐含着西周生讽刺黑暗现实,想要恢复理想中民风淳朴的社会的心愿。在第六回中晁大舍意图抛弃自己的发妻计氏,转而迎娶做戏子的小珍哥,“野鸡毛好如鲜花,自古冶容多败家。家鸡打鸣好起早,兀坐深闺只织麻。”作者运用了比喻的手法,将小珍哥比作野鸡,将原配计氏比作家鸡,通过两种鸡不同的习性,映射这两个人的不同性格特征,小珍哥水性杨花、风流浪荡,而计氏虽不算贤妻良母,但也恪守妇道。
这样的比喻方式,不仅突出了两人的特征,更增添了文章的趣味性。
三、诗歌叙事的作用
明清长篇古典小说中运用诗词已经逐渐成为小说的创作规律,《醒世姻缘传》中运用了大量的诗歌来叙事,与小说内容紧密结合,不再是独立的文学形式,而是作为有机的艺术成分融入到小说的叙事过程中,承担了小说的叙事功能。
在《醒世姻缘传》中诗歌的不同位置承担了不同的叙事功能。这本小说中居于回首和回尾的诗各有三十一首,其中位于回首的诗主要是对本回的内容进行大体的概括,在预示下文内容的同时又能引起读者的兴趣,起到了提纲挈领的作用。
比如第四十三回的回首诗“而今更有金蝉计,暗欲偷桃李代僵。”这首诗就把本回刑房书手张瑞风想要把因罪入狱的小珍哥娶回家,所以张瑞风偷梁换柱把小珍哥接回了家中。
回首诗从叙事的功能和角度看,为后续小说的情节展开埋下伏笔,除了具备一定的叙事功能外,还在回首诗中注入自己的伦理观念,起到了一定的劝诫教化的功能。
回尾诗作为本回的结尾,用简洁的诗句概括总结了本章回的内容,不仅承担了叙事功能更具有一定的评价功能,回尾诗还对本回的故事情节进行评价和议论,通过本回的故事给予人们劝诫。
如第三十五回中教书先生汪为露不仅放钱债,更侵占别人的房屋,抹黑徒弟宗昭,他横行霸道、为祸乡里,日本回的末尾道:“半截汉子好做,为人莫太刚强。若是见机不早,终来撞到南墙。”
告诫人们为人处世不要过于蛮横无理,如果不见好就收容易一败涂地,意在对百姓进行道德教化,希望人们通过此故事能够吸取教训,通过回尾诗的议论评判透露出世情冷暖,抒发作者心中的郁郁不平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