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请道于二周之间,以临韩、魏,周君患之。
苏秦谓周君曰:“除道属之于河,韩、魏必恶之。齐、秦恐楚之取九鼎也,必救韩、魏而攻楚。楚不能守方城之外,安能道二周之间?若四国弗恶,君虽不欲与也,楚必将自取之矣。”
请道:请求借道。二周:东、西周。
临:进攻。姚本:“临,犹伐也。”
除道:整修道路。属:连通。
河:非黄河,黄河在周的北边,除道至河,和楚并无瓜葛,韩、魏不当恶之。北方之人命名水皆曰“河”。这里的河疑是伊水、雒水等近韩、魏处。除道至河,便于楚军,所以四国恶之。
恶(音悟):忧惧。
方城:今河南省叶县南方有方城故城,自犨(音抽)县(今河南省鲁山县)至泚阳(今河南省沁阳县)南北数百里,号为方城(见寿鹏飞的《历代长城考》)。一说,楚国在伏牛山(今河南省)两端筑起两道南北走向的长城,和伏牛山组成一个方形,谓“方城。”
姚本:“方城,楚塞也。外,北也。”方城之外,方城以北,指楚北境与韩相接者。安:何,怎么。道:通过。
四国:韩、魏、齐、秦。弗恶:无所忧惧。
与:答应,同意。不欲与也:不想答应给予楚国道路,即不答应借道给楚国。取之:取道,通过。
译文:
楚国请求通过两周国境去进攻韩、魏两国,周君为此事十分担忧。
苏秦对周君说:“若为楚国开辟道路,一直通到河水边靠近韩、魏两国之处,韩、魏一定会为此而忧惧。齐、秦两国也都害怕楚国去夺取周室的九鼎,必定会联合起来救援韩、魏而去攻打楚国。楚国如果不能守住北边国土,还怎么能通过两周去进攻韩、魏呢?若韩、魏、齐、秦四国并不以此感到担忧,君王您即使不愿借道,楚国也一定会自行通过的。”
按:
这是弱国利用强国之间的矛盾,在夹缝中求生存,堂堂西周,沦落至此,真是可悲可叹。
我国河流名称的变迁简述
一、先秦河流名称,绝大多数只用单音词称之
书中例子很多,咱们仅举几例:
《尚书·禹贡》:“浮于江、沱、潜、汉,逾于洛,至于南河。……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江、沱、潜、汉、洛、沔、渭、河”分别指“长江、沱江、潜江、汉水、洛河、沔水、渭水、黄河”。
《国语·晋语二》:“汾、河、涑、浍以为渠。”“汾、河、涑、浍”即“汾河、黄河、涑水、浍水”。
《楚辞·湘君》:“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沅、湘、江”即“沅江、湘江、长江”。
《尚书·禹贡》是我国最早记载河流的地理著作,其中记载的江河共52条,单言其名的47条,占总数的90.4%。称“~水”的5条:“黑水、弱水、沣水、降水、沈水”,仅占总数的9.6%。
《诗经》提到的河流共35条,称“~水”的只有4条:《小雅·鼓钟》:“鼓钟将将,淮水汤汤。”《齐风·载驱》:“汶水汤汤,行人彭彭。”《卫风·氓》:“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大雅·文王有声》:“丰水东注。”《诗经》称“~水”,大多是出于四言体诗音节的需要。
《左传》提到的河流共61条,称“~水”的只有5条:《昭公二十年》:“与北公喜盟于彭水之上。”《昭公二十八年》:“知徐吾为涂水大夫。”《襄公十九年》:“取邾田,自部水。”《襄公二十三年》:“戍郫邵,封少水。”《僖公四年》:“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其中“汉水”,王念孙认为“水”为衍文,当只单言“汉”。
但有两部文献例外,一是《山海经》,该书记载河流条,称“~水”的有条,占总数的93.2%。一是《穆天子传》,该书提到的河流共26条,称“~水”的有14条,占总数的53.8%。关于这两部古籍的著作年代,历来争议较大。袁珂认为《山海经》成书“战国初到汉代初年。”袁行霈、侯忠义亦主此说。文正义认为《穆天子传》“成书时期当在战国之际。”如果这些推断正确的话,那么河流称“~水”,在战国时期就逐渐多起来。但从称“~水”数量之多的情况看,我们认为这两部文献肯定是经过汉魏时人增补过的。刘秀校订《山海经》为十八篇时,删汰增改,已是不争的事实。纪昀也说“后来好异者又附益之欤”。《穆天子传》甚至有人认为是“魏人之作”。
二、汉魏六朝河流名称,大多用复音词,称其为“~水”
河流称“~水”,到了汉魏非常普遍。
《水经注》中,仅列入目录的就有:“漯水、汾水、浍水、涑水、文水、原公水、晋水、湛水、清水、济水、沁水…”等条。书中记载的河流共条,称“~水”的条,占总数的91.3%。《水经注》中几乎所有的河流均可称为“~水”,就连先秦专指长江、黄河的“江、河”,也称之为“江水、河水。”单言水名的极少。
《汉书·地理志》记载的河流共条,其中称“~水”的条,占总数的94.3%。
仅举两例:
《史记·河渠书》:“褒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
《汉书·地理志》:“沂水出蓝田谷,北至霸陵入霸水。”“洛水、绵水、湔水、湘水、沅水、汾水、褒水、斜水、沂水、霸水”,先秦都只单言“洛、绵、湔、湘、沅、汾、褒、斜、沂、霸”。
三、隋唐以降,称“~水”的河流改称“~江”、“~河”的渐多,至明清基本上称“~江”、“~河”
以前一些称“~水”的河流,隋唐开始,有不少改称“~江”或“~河”。如:今四川境内的“大渡河”和“雅砻江”,汉魏时称“沫水”和“若水”,隋唐以后“沫水”改名为“大渡河”,“若水”改名为“雅砻江“。今江苏镜内的秦淮河,汉魏时称“淮水”,唐以后因旧传秦始皇凿通该河,遂改称“秦淮河”。今河北定县的“唐河”,汉代称之为“滱水”,唐代称之为“唐河”,“滱水”之名渐废。黑龙江,汉代称作“完水”,明清改名称江。
以前一些不称“~江”或“~河”的河流,这时也开始称“江”或“河”。如:屈原怀沙自沉的“汨罗江”,本是“汨水”和“罗水”至“屈潭”汇合后的江名,汉魏只称“汨罗”或“汨罗渊”,明清时才称“汨罗江”。今天的“黄浦江”汉魏只称“黄浦”,直到清代才称江。
诚然,汉魏“~水”称“~江”或“~河”的也有一些。《水经注》中,“~水”称“~江”的有38条,称“~河”的71条,分别占总数的3%和5.7%。如“湘江、浙江、垫江、长江、岷江、黄河、海河、渭河、沙河、延河、桑干河”等,且这些河流的名称,一直沿袭至今。《汉书·地理志》“~水”称“~江”的9条,称“~河”的10条,分别占总数的3.4%和3.8%。但数量并不多。隋唐以后,称“~江”或“~河”的才日渐增多,仅唐宋明诗篇名中,出现的就有不少:唐代李群玉《沅江鱼者》,李益《汴河曲》,薛逢《嘉陵江》,丁仙芝《渡扬子江》,罗隐《秋日富春江下行》,杜甫《泊松滋江亭》,刘长卿《松江送人》,叔孙元《洛河》。宋代李升之《夜游漓江》。明代杨万里《初入淮河》,杨慎《宿金沙江》,陈坤《娄江夜泊》等。“沅江、汴河、嘉陵江、扬子江、富春江、松滋江、松江、洛河、漓江、淮河、金沙江、娄江”以前大都称“~水”。
《宋史·河渠志》中记载的河流共条,称“~水”的24条,占总数的20.3%。称“~河”的78条,占总数的66.1%。称“~江”的16条,占13.6%。《明史·河渠志》中提到的河流有条,称“~水”的只有16条,占总数的3.9%。称“~河”、“~江”或省去“河、江”的有条,占总数的78.6%。清人齐召南的《水道提纲》,是继《水经注》之后又一部记载河流的专著。其中已点明今称“~河”或“~江”古称“~水”的就有上百处,如:“太子河即古大梁水”,“沂河即古沂水”,“绛河即古绛水”,“鸭绿江即古马訾水”,“澜沧江即古蔺苍水”,“嫩泥江即嫩江…古名难水”,“松花江古粟末水,亦曰速末水”等。今天称“~江”或“~河”的河流名称,《提纲》中几乎都已出现。《清史稿·地理志》中,称“~江、~河”的则已占到总数的90%以上。
河流由先秦主要单言其名,到汉魏六朝以称“~水”为主,再到隋唐渐改称“~江”、“~河”,至明清绝大数称之为“~江”或“~河”。
从词汇上讲,称“~水”,都没有称“~江”或“~河”准确清楚。“水”常用义除指无色、无味、无臭的液体外,还可指其它物质的汁、液,大水,水灾,泛指水域等,《汉语大词典》列了21个义项。称河流为“~水”,只是“水”的特指义。“港”则多指与江河湖泊相通的小河。“泉”多指地下水,“渊”指“深潭或深池”,侧重水深,亦可指湖泊。“溪”、“沱”虽可指称河流,但多指山间的小河沟或支流。“川”主要用来泛指江河。显然它们都不适合指称一般的河流。“渠、堰、沟、渎”,一般只指称人工开凿的河流,如:广济渠、都江堰、鸿沟、山阳渎等。通称河流的较少。“湖、泊、泽、塘、池、潭”,一般只指称河流汇集的湖泽。
“江”与“河”,古代常用义只有两个,专指“长江”与“黄河”,或为河流的通称。这样用“江、河”称谓河流,既避免了“水”义域的宽泛性,又克服了“港、泉、渊、溪、沱、川”等义域的局限性。这正是后代大多数河流称“~江”或“~河”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