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小说荀子连载第三十二章圣人的期盼

电视小说《荀子》连载

刘志轩著

第五卷圣人的期盼

第三十二章圣人的期盼

秦军高举战旗,威武挺进,所向披靡。燕国、代国、越国的旗帜接连倒地,秦军雄壮地脚踏而过。

(画外音)公元前年,秦军进攻燕国,俘虏了燕王喜。回兵又攻打代国,俘虏代王嘉。另一支平定楚国的秦军,向南越进军,降伏了越地的君长,设立会稽郡。

季伯高兴地来到荀楼院中,喊:“荀卿子!”

荀子与幽兰出门来。幽兰:“啊!季大哥!”

季伯:“荀卿子!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荀子:“什么好消息?”

季伯:“秦王传下令来了,让大家一同欢乐喝酒呀!”

荀子:“啊?……”

幽兰:“为什么呀?”

季伯:“秦王过去下有禁酒令,不许百姓们聚众喝酒。秦国想统一天下。如今已经平灭了韩国、赵国、魏国、楚国、燕国五国,只剩下一个齐国,眼看就大功告成了。秦王高兴,所以就下令,今年的五月呀,要全国的百姓都痛痛快快地欢饮一场。”

荀子:“啊……”

季伯:“荀卿子,请你到我家去,咱们一块儿畅饮一回,怎么样呀?”

荀子不满地:“秦王高兴了,才让百姓也高兴。不易呀!”转而兴致地:“好,你我就欢饮一回!”

幽兰:“爹!你多日不饮酒了,行吗?”

荀子:“行,我硬朗得很!”向季伯:“走。”

季伯:“好!”

幽兰:“季大哥,你照顾点我爹!”

季伯:“你和陈先生一起来吧,好不容易遇上一回让大家团聚饮酒的日子,你两个人闷在家里干什么?”

幽兰:“陈嚣在抄写我爹的文章呢!”

荀子:“让他改日再抄。”

幽兰:“好!你们先走吧。我去叫他,我也换件衣服。”急忙进楼去。

季伯:“荀卿子!多好的女儿女婿呀!”

荀子:“是呀!人老了,儿女孝顺乃是莫大之福呀!”

季伯、季仲两家儿女与荀子一家欢聚一堂,嬉笑着相互劝酒。

季伯郑重地:“喂!大家不要吵闹,听我说。”

众人静下来,听季伯说话。

季伯端起杯子:“自从我们做了秦国的子民,难得欢聚一回。今天,秦王叫我们欢聚,荀卿子,来,我先敬你一杯。”

荀子:“哎,大家难得团聚,应当大家一同饮酒,为何独要敬我?”

季伯:“自你第二次来我们兰陵,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十年(59岁复来兰陵)了。你当县公的时候,给我们兰陵人办的好事,我们永远记在心里。不当县公了,又教我们的孩子读书识字。就为这个,我要先敬你一杯!”

季仲:“对,我也敬荀卿子一杯!”

他们的儿女也一同举杯:“我们也敬荀爷爷一杯!”

幽兰:“爹!这杯酒应当喝!”

陈嚣:“老师!应当喝!”

荀子:“好,我喝。”一饮而尽。

众人:“好!”

荀子:“你们敬我的酒,我喝完了。现在我得问你们一句话。”

季伯:“您老说吧!”

荀子:“天下眼看就要统一了。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如果从东周开始算起,混乱了大概有五百多年。不容易呀!真是不容易呀!多少代人望眼欲穿,让我们盼到了。天下统一之后,没有了列国诸侯,相互之间不再打仗了,天下太平了,百姓的日子也就好过了。我问你们,到那个时候,你们都想做些什么呢?”

季伯:“啊,这个我还没有想。”

荀子:“季仲,你想了吗?”

季仲:“我……,我想过,我要把我的酒卖到咸阳去。”

荀子:“啊,把兰陵的美酒卖到咸阳?”

季仲的女儿问:“爹!卖那么远做什么?”

季仲:“荀卿子做县公的时候就说过,兰陵的美酒好喝,不应该只自己喝,应当卖出去赚钱。过去我们和秦国人尽打仗,兰陵美酒到不了咸阳,以后不打仗了,都是一家人了,那我就可以把兰陵美酒送到咸阳去,让咸阳的朋友尝尝我们兰陵的美酒呀?”

荀子:“嗯,好!这个主意好。”他指着对面坐的季伯的大儿子问:“你呢?”

季伯的大儿子:“我……,我跟我叔叔不一样……”

荀子:“你想的是什么?”

季伯的大儿子:“我想到东海边儿去。”

荀子:“到那里去做什么?”

季伯的大儿子:“去贩盐。我去了好几趟啦,都是半路上就让齐国人给挡回来啦!”

荀子问:“为什么呢?”

季伯的大儿子:“他们说,你是楚国人,在你们楚国好了,跑到我们齐国做什么?我说想贩盐。他们说,盐是我们齐国大王官营的,不许你们楚国人贩盐。我只好空着手回来了。天下统一了,齐国没有了,该没有谁再挡我了吧!”

季伯的小儿子插话过来:“哥,如今齐国还没有被秦国打下来呢!”

季伯大儿子:“那是早晚的事儿!”

荀子问季伯小儿子:“你有什么想法?”

季伯小儿子:“我呀!……我想到邯郸去。”

幽兰:“哟!邯郸可是我们的家乡,你去那里做什么?”

季伯小儿子:“我听说邯郸人炼铁炼得好,他们炼铁都发了财。我也想学学。”

季仲女儿:“你也想发财呀?”

季伯小儿子:“谁不想发财,你不想找个有钱财的婆家?”

季仲女儿羞涩地:“不给你说话!”

众人哈哈大笑。

荀子:“好,好!天下一统,百姓安宁,安居乐业,富足太平!这一天就要到来了!来,大家一同干此一杯!”

众人:“干!”

荒野。

已经六十多岁的屈润与李园身穿平民的衣衫,手持弓箭打猎。李园射中了一只山鸡:“啊!射中了!”

屈润忙跑过去拣回。

屈润与李园在山洞里把打来的山鸡、野兔放在篝火上烧烤。

屈润饥不择食地抓起山鸡就吃。李园:“烤熟了吗?”

屈润:“熟啦!哎,好吃得很。”

李园也抓起烧熟的山鸡大口大口地边吃边说:“你这位楚国的大贵族、大巫师,想不到有今天吧?”

屈润:“你这位楚国的国舅,丞相,也想不到会流落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吧?”

李园:“哎,屈大夫!……”

屈润急忙制止地:“禁声!”

李园:“怕什么?在这荒山野岭中难道还会有秦兵?”

屈润:“不好说。如今哪里都是秦国的天下了。”

李园愤恨地:“秦国的天下!秦国的天下!难道我等就此完结了吗?”

屈润:“咳,不完结又如何?前年,项燕将军曾经在兰陵率师起兵。可不久,就被秦国打败,项燕将军也被杀啦。”

李园:“那你这位楚国有权有势的贵族,从此就甘心做秦国的顺民了?”

屈润:“顺民!哼!楚国是太阳神的后代,太阳不息,楚国不灭。你是赵国人,不懂得楚国人的心呀!不过,你这位权倾一时的楚国国舅,也不会甘心就此做秦国的奴仆吧!”

李园:“哼!我李园生来就不会做哪个的奴仆,如今也绝不能就此罢休。”

屈润:“你还想步项燕的后尘?”

李园:“非是步其后尘,而是胜其未胜!”

屈润:“好,有志气。不过,我等既没有项燕将军的本领,更无项燕将军的名望,如何召唤百姓?谁肯听我们的?”

李园想了一想,猛然想起地:“有一个人!”

屈润:“谁?”

李园:“此人在兰陵非常有名望。”

屈润:“哪个?”

李园:“荀况!”

屈润:“他?……不行。”

李园:“他是兰陵百姓的神明呀!只要有他一句话,叫兰陵的百姓做什么都可以。”

屈润:“他呀,召唤百姓的名望是有,但不会和我们一心。”

李园:“他先后两次到楚国来,被楚王尊奉为上卿,楚国对他有恩呀!”

屈润:“可我们却和他有怨。”

李园:“不就是免了他的兰陵县公吗?如今时过境迁,他也是亡国之奴,与我们同样的命运。屈润,你和他是老相识,能不能去请他和我们一同起事?……”

屈润:“啊,不行不行!……”

李园:“还计较过往的恩怨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在此性命悠关的时候,还顾及什么脸面?只要有一线的希望也不能放过。”

屈润:“怕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李园:“试一试嘛!万一有希望呢?你去告诉他,只要他答应和我们一同起事,他仅仅出个名誉,不用他做什么事情。等到大功告成,他年纪大了,不愿意做官,可以让他的儿子做官,可以给他大片的封地。”

屈润:“不行,绝对不行。”

李园:“要不,许他将来得天下,做大王!”

屈润:“不行,绝对不行!”

李园:“你不想去是吧?那就等着饿死在这深山老林里吧!”

屈润在篝火上找烧熟的野鸡。

李园:“你找什么?”

屈润:“野鸡。”

李园:“吃完啦!”

屈润:“还有吧!”

李园把嘴里吃剩下的鸡骨头拿给屈润:“给,鸡骨头,吃吧!”

屈润生气:“你!……”

李园:“嫌少?”

屈润不高兴地:“三只野鸡你吃了两只还多!”

李园:“我吃得快,打野鸡的动作也快。不像你,慢慢腾腾,连个死鸡也抓不住。”

屈润:“你嫌弃我老了?没有用了?”

李园没好气地:“有用的事情你不办!”

屈润沉默不语,低头看着将要熄灭的篝火。

李园:“别看了,我们和这点篝火一样,说灭就灭了。想吃鸡骨头怕也吃不成。”

李园烦躁地起身转了一圈,而后又回到屈润身边坐下:“我的屈大夫,你不愿意去,就不去吧。再想别的办法。如今你我二人相依为命,总不能在这深山中等死吧?”

屈润:“不是我不去,是没有脸面去,去了也不会有好结果。”

李园:“人到难处不言志,该低头时就低头。我和你不一样,只要有希望,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去争取。”

屈润犹豫地:“……”

李园煽动地:“如今,荀况是我们唯一可以用来召唤百姓的大旗。我们不要他做什么,只不过用他荀况一个名字。只要他肯出这个名儿,就会众望所归,我们就大有重见天日的希望!”

屈润:“……”

李园:“我知道,叫你去,是太为难你了。咳,谁让我们到了这部田地呢?……要不然你占卜一次,问问天意如何?”

屈润点头,他从草地上挑选蓍草,闭目静气,默默地测卦。李园站在一旁专注观看。屈润突然高兴地跳起来:“啊呀!……”

李园不解地:“怎么啦?怎么啦?”

屈润:“大吉,大吉!天助我也!”

屈润坐着一辆牛车,在旷野缓缓前行。

夜晚。屈润小心谨慎、鬼鬼祟祟地来到荀楼的大门外,轻轻敲门。

陈嚣开门,认不出面前的来人:“您是……”

屈润:“陈先生,您不认识我了?”

陈嚣认出了屈润:“啊!屈润大夫!”

屈润急忙止住:“小声点!”立即闪进门来。

陈嚣:“您……”

屈润:“荀老夫子还好吧?”

陈嚣:“还好。”

屈润:“我想见一见他。”

陈嚣迟疑地:“这……”

屈润:“哎,咱们是老朋友嘛!”说着就进到院中。

屈润紧跟陈嚣来到荀楼的下面。陈嚣说:“屈润先生,请您稍候,我到楼上去请老师下来。”

屈润急忙说:“唉,老夫子年纪大了,不要劳动他老人家,我自己上楼好了。”说着就上楼去。陈嚣也急忙跟上去。

荀子伏身几案书写简册。

屈润望见荀子埋头书写的背影,恭敬地跪地叩头,施了一个大礼:“荀老夫子!屈润拜见了。”

荀子转过身来,吃惊地:“啊?……”

屈润:“屈润特意来看望荀老夫子!”

荀子冷淡地:“老朽了,我有什么可看的?”

屈润:“您是天下最有学问的老师,越老越受人尊敬爱戴!”

荀子:“……”

屈润:“荀老夫子!您的名子誉满天下,您是当今的圣人呀!”

荀子:“屈大夫……”

屈润:“啊,您不要这样称呼我了。我们的楚国已经被秦国灭亡了,我,还有您这位圣人,如今都和普通百姓一样,是……黔首。”

荀子:“你这个人和别的人不一样。”

屈润:“是吗?……”

荀子:“你是事必为己,行必有图。直说吧,这个时候你来,想做什么?”

屈润:“荀老夫子!……您还记得,当年我与春申君到齐国去请您吗?”

荀子:“那个时候你是楚国的上大夫,卜尹,想为楚国立功,也好借机提升你在楚国贵族中的地位。”

屈润:“老夫子!你到楚国之后,大王拜你为上卿,楚王和令尹春申君与您恩德不浅呀!”

荀子:“可以这样说。”

屈润:“老夫子!人到了您这样的年纪,常常想念的是别人的好处。”

荀子:“是的。不过,我之一生,研究学问,养成了一个习惯,绝不会巧言奉承哪个,也绝不会故意贬低哪个。在我的文章当中,既赞许美好,也斥责丑陋;既透悉黑暗,也展望光明。”

“您是当今的圣人嘛!老夫子……”屈润神秘地向荀子身边靠了一靠。

荀子:“你就坐在那里说吧!”

屈润:“我怕您听不见。”

荀子:“我的耳朵还不聋,听得见!”

屈润:“啊,那太好了!您是圣人,多福多寿呀!老夫子,是这样。您的一生,周游列国,到处倡导君王以礼法并用治理国家。最痛恨秦国横行霸道,不讲礼义,轻蔑儒士。可是如今,秦国竟然以霸道平灭了五国诸侯,眼看就要并吞天下。老夫子,您不认为这是上天的大不公平吗?”

荀子:“荀况我周游列国,最大的愿望在于天下一统。如今,秦国要一统天下,正是老夫的心愿,我不认为有何不公平!”

屈润:“秦国每平灭一个国家,都把那个国家化成了它的郡县,还废除原有的制度,太霸道了!”

荀子:“这有什么不好?旧的不废,新的难立嘛!”

“……”屈润看与荀子谈不拢,失去了来时的兴致,可是想到此行的目的,重又打起精神:“老夫子!百姓当中有一首歌谣,您听见过吗?”

荀子:“什么歌谣?”

屈润:“横行无度,天道有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荀子:“屈润,……这是你编的吧?”

屈润:“这是天意。天意怎么能随意编造呢?”

荀子:“这首歌谣好像在秦国灭亡楚国不久就有了。”

屈润以为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兴奋地:“是的,是的。这首歌谣流传已经有两三年了。”

荀子:“前年,楚国的贵族项燕,想恢复灭亡的楚国,推出了一个叫昌平君的为楚王,在兰陵聚集楚国的贵族、旧臣,起兵反秦。闹腾的声势还不小,似乎真能把灭亡的楚国重新恢复起来,可他没有想到很块就被秦军消灭了。那个昌平君被乱箭射死,项燕也自刎而亡。”

屈润:“对,是这样。老夫子,您虽然不是楚国人,可您在楚国生活已久,最知道楚人之心。楚国人热爱自己的国家胜过自己的生命。昔日楚怀王失国,楚国人仍怀报国之志。所以,那个时候尽管秦国一心灭亡楚国,还是不能得逞。今日,楚国虽然被秦国灭了,可楚国百姓复国的志气仍然不减呀!楚人是疾风劲草,风吹不倒,野火难烧。”

荀子:“是吗?”

屈润:“荀老夫子!您是受过楚国大王和令尹恩惠的人,难道您对楚国就没有一点留恋吗?”

荀子感叹地:“楚国啊!……我曾经对他抱有大希望。……”

屈润以为有机可乘:“老夫子!您的希望如今还有!”

荀子:“啊?……”

屈润:“楚国的百姓对您十分崇敬,尤其是兰陵百姓,对您崇拜地更是五体投地。假如您能够出面当他们的首领,举起复国大旗,率领不愿做亡国之奴的楚国百姓,就一定能再打出一个您所希望的天下……”

荀子打断屈润的话:“屈润先生!这话好像当年你曾经在春申君的面前讲过,是吗?”

屈润急忙遮拦地:“啊,不不!……”

荀子:“当年荀况没有恢复灭亡了的鲁国。如今,你又亲自来劝导我恢复灭亡了的楚国。是吗?”

屈润:“啊,这……”

荀子:“屈润先生,你的来意老夫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来反对当今的秦王,……”

屈润兴致地:“是,是呀!”

荀子:“你想得好呀!……”

屈润:“老夫子!您和我想到一起了?”

荀子:“你想得真是再妙不过了!”

屈润:“那我们就赶快一起行动吧?”

荀子:“屈润!你所想的,是恢复你已经失去的曾经辉煌过多少代的贵族地位。而我所想的,是天下一统,百姓安宁。咱们过去是歧路之人,如今依然是歧路之人。你请吧!”

屈润慌忙跪地:“老夫子!屈润知道,我过去曾经做过许多冒犯您老人家的事情。请您不要记恨我。那些事情,都是李园逼迫我做的,我是不得不为呀!如今,你我都是亡国之奴。为了楚国的复活,为了解救楚国百姓的亡国之痛,为了当年楚王与春申君对你我的恩情,屈润真心地乞求您,请您把旧日的个人怨恨弃之一旁,带领楚国百姓赶走那欺压楚国的西秦恶魔吧!如今只有您是楚国百姓的救星了!事成之后,您就是新的楚国大王,屈润愿做您的牛马,屈润求您了,屈润给您叩头了!”屈润不住地连连叩头。

荀子厉声地:“起来!你这个丧家之犬,想让荀况去分裂历经数代才实现的一统天下,这是不义,是罪孽,是妄想!送客!”

屈润:“啊?……”

陈嚣:“屈润先生!请吧?”

屈润再次叩头:“荀老夫子!屈润我再一次求求您了……”

陈嚣:“请吧!”

屈润绝望地:“荀老夫子!人生在世,谁不想大福大贵?您辛辛苦苦一辈子,如今落得个穷愁潦倒的境地,这可是您飞黄腾达的最后机会呀!……”

荀子愤怒地:“滚!”

陈嚣:“滚!”

屈润丧气地爬起来:“好,我走,我走!”悲郁地走下楼梯,在黑暗中摔了一跤,又爬起身,消失在黑夜中。

陈嚣望着屈润的身影,鄙弃地向荀子说:“哼!像他这样的人还有脸来见您!”

荀子感叹地:“天下一统,众望所归。犹如日月之经天,大海之波涛,蓬勃于天地之间。螳臂欲阻挡车轮之前行,秋蝉欲挽留落叶而鸣叫,岂不悲乎?”

屈润与李园同乘坐一辆牛车,在荒野上行走。

屈润:“那个荀老头子太不识时务。”

李园:“他不跟我们一起干,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后面秦军的兵车追来。

屈润回头看见秦军的兵车,大吃一惊:“啊?秦兵追来了!”

李园:“快!”

屈润与李园急忙用力驱赶黄牛逃跑。

秦军在兵车上高喊:“反贼!哪里走?”

屈润:“我们逃不了啦!”

李园继续用力打着黄牛:“快,快!”

屈润:“李园,李国舅!荀况骂我是丧家之犬,的确如此。看来,今天是神明让我屈润归天的日子。你一个人走吧,屈润我不拖累你了!”从身上掏出短剑。

李园吃惊:“你……,你要做什么?”

屈润犹豫地:“我……”

屈润回头再次看追赶的秦兵,不再犹豫,举剑刎颈自杀。

李园惊呼:“屈大夫!……”他翻动屈润的躯体,见屈润已死,把尸体推下牛车,狠命捶打黄牛逃跑。

秦军的兵车追上来,把李园拉下牛车。

李园乞求地喊叫:“爷爷饶命!——”

秦军士兵把李园绳索捆绑,挂在兵车的后面飞跑。

李园被兵车拖得皮开肉绽。

威武的秦军冲进临淄城。

(画外音)公元前年,秦军在灭亡了其他五国之后,最后杀进了齐国的国都临淄城。

齐国丞相后胜,年已七十有余,惊慌地跑进王宫劝齐王建说:“陛下!秦兵已经进了临淄城,没有别的办法了,投降吧!”

六十四(?60)岁的齐王建摇头叹息:“唉!我齐国与秦国多年友好,朕与秦王结拜为异姓兄弟,情同手足,难道他,他怎么能这样背信弃义呢?……”

秦兵执戈提剑突然闯入齐王宫,大声喝道:“齐王投降!”

后胜满脸堆笑说:“降,降!我们投降!”

秦兵:“走!”

齐王建大声呼喊:“齐国与秦国数十年友好,朕与你们的秦王是结拜弟兄,朕要面见秦王!”

齐王建与后胜走进祈年宫向秦王政叩头:“拜见秦王陛下!”

秦王政:“好呀!你们的齐国呢?”

后胜:“已经全部交予陛下,我们投降了!”

秦王政:“后胜!”

后胜:“陛下!”

秦王政:“朕要感谢你呀!你身为齐国的丞相,多年力主与我秦国友好,不去帮助那些该当灭亡的国家,使我秦国顺利平灭了其他五国,你有功劳呀!”

后胜:“这是微臣应当做的。”

秦王政突然正色道:“你多年来收取我秦国多少金钱珠宝,你还记得吗?”

后胜:“这……”

秦王政:“如今你该领罪啦!”

后胜惧怕地:“陛下!……”

秦王政命令:“把这个卖国求荣的东西拉下去,枭首示众!”

武士:“啊!”

武士拉起后胜,后胜拼命地喊叫:“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秦王政向齐王建:“田建兄!你与你的母后不是一向喜爱独善其身、自保平安吗?”

齐王建惧怕地:“陛下!你我是盟了誓愿拜了神明的弟兄……”

秦王政:“好吧!念起你我多年的兄弟情义,朕给你一快僻静的地方,去享受安宁吧!”

齐王建:“谢陛下!”

荒凉的原野。

乌云笼罩着天空,暴雨和狂风吹打着黑色的松林。

(画外音)这里是齐王建被放逐的地方——共。有人说“共”在今天的河南辉县山区,有人说在甘肃泾川,反正是块荒凉的地方。

齐王建站在松林中,独自泪眼望着长天呼唤:“天啊!报应,报应啊!我数十年听信佞臣的言语,只顾自身安逸,一味讨好虎狼似的秦国,不整饬自己国家的军备,把齐国生存之希望尽都寄托在他人之身上,只落得身陷囹圄,献土投降。田建我有何脸面再见齐国的父老?我有何脸面去见齐国先王的在天之灵?”

齐王建将白绫挂在树枝上,上吊自尽。

祈年宫举行盛大的歌舞庆典。

39岁的秦王政头戴始皇帝的桂冠登上宝座。

秦始皇信奉“五德终始”说,认为周王朝是火德,春秋战国天下大乱,正是火德衰败的表现。秦国代周而兴,周为火德,代周者应为水德,所以,秦崇尚水德。五百年前秦文公出猎时曾经猎获了一条黑龙,秦始皇就把黑龙作为秦帝国的祥瑞。水为黑色,所以秦王朝以黑色为贵。衣服、旌旗、节旗都是黑色。水在五行学说中与‘六’相对应,所以,秦国又以六为纪,所有的计数都以六为基础。旌旗、队列、车马、县郡、行文的字数等等,都是六或六的倍数。

(画外音)秦国灭亡了关东六国,结束了中华大地上长期分裂、诸侯割据的局面,建立起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专制帝国。秦王政自命为始皇帝,登上前无古人的宝座。

东方初露曙光。

荀子走下楼来,迎着晨光练剑。剑法纯熟,步履轻捷。

幽兰与陈嚣兴致地走过来。幽兰:“爹!今天是你的九十(始皇39岁,应为前年,应为93岁)大寿,季伯说他们要为你祝寿!”

荀子:“不用!”

陈嚣:“老师!人活七十就不易,你活到九十,身体还这样健朗,应当庆贺。”

荀子:“咳!我一生碌碌,不庆也罢。”

幽兰:“爹,不能这样说。莫说你游学列国,三次做过稷下学宫的祭酒,又做过齐国、赵国、楚国的上卿。就是在兰陵所做的事情,大家也都永远记着你的!”

荀子:“不自己意识到不足的人,才言过其实,夸夸其谈。去吧,我要歇息一会。”

幽兰:“爹!……”

荀子:“好啦!”径自上楼去。

幽兰无奈地望望陈嚣。陈嚣微笑着摇头:“这就是你的父亲,我的老师!”

荀子安然地独自躺在卧榻上闭目养神。

稍倾,学生毛亨(已三十多岁)跑上楼来:“荀老师!”(前年李斯入秦以前毛亨来求学时已是青年,过了26年了)

荀子:“啊,毛亨,什么事?”

毛亨:“秦王统一了天下,今天始皇帝在咸阳城举行加冕大典。举国上下一同欢庆,兰陵城里也都一同欢庆!”(怎么知道的?)

荀子突然坐起来:“是么?……”

幽兰与陈嚣也从楼下跑上来:“爹!”

荀子:“兰儿!”

幽兰:“全村的人欢庆天下一统,大家都走出家门,到街头唱呀,跳呀,热闹得很,爹快出去看看吧!”

陈嚣:“老师去吧!”

荀子:“给我拿新衣来!”

幽兰:“要新衣做什么?”

荀子:“参加庆典就应该穿新衣。”

“好!”幽兰急忙拿来一件新衣:“爹,快穿上。”

幽兰把新衣给荀子穿在身上,欣赏地:“穿上新衣裳,爹显得年轻多了!陈嚣,快搀爹下楼!”

村子里,季伯、季仲和他们的儿女等许多百姓,荀子的学生张苍、浮丘伯等青少年,一同欢歌跳舞。

季仲带了一组民间乐队,吹竽笙,抚琴瑟。

荀子、幽兰,陈嚣,一同加入了欢乐的人群。陈嚣吹起埙。

夜晚。荀楼内外,喜气洋洋,像过节日一样,街门屋门挂彩,处处点满蜡烛。

季伯、季仲和他们的子女,学生毛亨、张苍、浮丘伯等青少年,还有村子里的百姓,每人手执一只蜡烛或火把一齐拥进荀楼,把个荀楼的院子照得灯火通明(下文如同有白昼)。

季伯跑到楼上:“荀卿子!”

幽兰:“季大哥,什么事?”

季伯:“始皇帝今天行加冕大典,恰逢你爹九十大寿,大家都给他老人家拜寿来啦!”季伯转身向荀子说:“荀卿子,快下楼吧!”

荀子:“哎呀!这……”

季伯:“快下楼吧,大家都等着给您拜寿呢!”

幽兰:“爹!我来搀你!”

季伯:“我来搀!”

荀子:“不用!我自己能走。”

幽兰与季伯一同搀扶荀子下楼。

季伯搀着荀子站在楼梯上喊:“老寿星来了!”

众人拥挤着给荀子让开一条路。季伯和幽兰搀扶荀子走出楼来,在院中的几案边坐下。

黑色的夜空,数百只烛光、火把,将院中照耀得如同白昼。

季伯大声说:“诸位乡亲!今天,始皇帝在咸阳举行加冕大典,恰好是荀卿子九十岁大寿。我们大家一同给荀老师拜寿了!”

数百男女一同跪地叩头:“祝荀老师寿比南山!”

荀子激动地:“谢谢诸位!谢谢诸位!荀况我生于赵国都城邯郸,十五岁到齐国稷下学宫求学,大半生在乱世中奔波,期望能够辅佐圣王,一统天下。可惜一生碌碌,未能如愿。荀况在兰陵做县公,虽然兢兢业业,千方百计想让百姓富足,但还有许多应当做的事情没有做。被罢官之后,我以兰陵为家,得到兰陵乡邻的众多厚爱,荀况我感恩不尽,无以报答,我心中有愧呀!”

众人:“荀卿子!是你对我们有恩,我们应该感谢你!”

荀子:“数十年来,老夫日日期盼天下一统。年至九十,终于见到了天下一统的这一天。这是老夫的终生心愿,也是我中华子孙的共同心愿。大家心中高兴,共同欢庆,老夫的心里也高兴,这的确是一件大喜事,一件亘古未有的大好事!好得很呀!华夏五百年战乱结束了,百姓能够平安度日了。”

众人:“对!”

荀子:“自从周王室衰落,数百年战火连绵不断,民不聊生。今天,始皇帝统一了天下,车同轨,书同文,一制度。中华百姓再不受战火之苦,再不受文字不一,货币不一,计量不一之苦。数百年来百姓期盼的中华一统今日终于降临,始皇帝功不可没,!”

季伯:“荀卿子!中华一统,也有你的功劳!”

荀子:“哎!哪里有我的功劳?”

季伯:“始皇帝用李斯做丞相,始皇帝的新法都是丞相李斯制定的……”

荀子吃惊地:“怎么,始皇帝用李斯做了丞相?……”

季伯:“是呀!李斯是你的学生,他的治国办法,还不都是跟您这位老师学来的吗?您岂不是有大功劳吗?”

荀子:“哎!不能这样讲,不能这样讲。”

众人七嘴八舌:“荀卿子有大功劳!”

荀子:“好好好!无论我有无功劳,多年分裂让百姓受尽了苦难,如今天下一统,我在这里要正告那些失去旧有权力和暗藏分裂野心的人,从此之后,哪一个胆敢分裂中华,割据一方,他就是中华的罪人!”

季伯说:“说得好!”

荀子:“我等共贺中华一统,天下太平!永久太平!”

众人举起蜡烛高喊:“中华一统,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永久太平!”

数百只烛光在夜空中闪烁,挥舞,宏大的共贺天下一统的声音震撼九霄。

幽兰与陈嚣搀扶荀子回到楼上。荀子思虑着,喃喃地:“始皇帝用李斯做丞相,用李斯做丞相……”

幽兰扶荀子到卧榻旁边:“爹!睡吧。”

荀子:“好!你们去吧!”

幽兰扶荀子躺下,盖好被褥,与陈嚣离去。

荀子在卧榻上大睁着眼睛,不能入睡,不住叹息:“咳!始皇帝用李斯做丞相,用李斯做丞相……”

荀子睡不着,起身在屋子里转悠:“咳!用李斯作丞相!用李斯作丞相……”

次日,天已大亮,幽兰走上楼去。

幽兰看见荀子还躺在卧榻上:“爹,起来吃饭吧!”

荀子:“哎!”但并不起身。

幽兰:“爹!你怎么,病啦?”

荀子:“没有。”

幽兰:“你往日总是早早地就起身,迎着太阳练剑,今天太阳都升到楼顶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荀子立即坐起身子:“我起,这就起。”

幽兰:“那我们先吃饭了,吃过饭陈嚣还要去给学生讲课呢!”

荀子:“你们先吃吧!”

幽兰下楼去。

荀子起身,心中不安,在房中往来踱步,喃喃自语:“上天为什么贤愚不分呢?大一统的国家难道就没有人了吗?丞相者,善调一天下者也。李斯他能吗?咳!始皇帝怎么会用李斯做丞相,怎么用李斯做丞相?……”

他坐在几案边把散乱的竹简整理好,开始提笔书写,但写不下去,继续喃喃地:“李斯做了大一统天下的丞相……”

在李斯丞相府邸,庭堂中央悬挂着硕大的喜字,屋内堆满了各种贵重的礼物。在欢乐喧闹的音乐声中宾客熙攘往来。

舍人呼喊:“姚大人到!——”

姚贾进门向李斯施礼:“李丞相!令郎成婚,大喜之日,姚贾没有什么奉献,仅献上黄金五千两,请丞相笑纳!”

李斯不好意思地:“这……”

姚贾吩咐自己的随从:“抬进去,快抬进行!”

随从将金灿灿的黄金抬进府内。

舍人呼喊:“赵公公到!——”

赵高引几个太监进来,李斯忙拱手施礼:“啊,赵公公!怎敢劳动您大驾光临呀?”

赵高:“李相国的贵公子成婚。始皇帝有旨,让我将礼物亲自送到相府,为李相国贺喜,我赵高有几个脑袋敢不来呀?”

李斯:“哎呀!始皇帝的礼物,李斯怎敢收呢?……”

赵高向身后太监:“把始皇帝的礼物抬进去!”

太监抬了金樽等礼物进府内。

宾客观看始皇帝亲送的金樽等礼物,纷纷惊讶议论:“呀!李丞相!您可真是鸿福齐天呀!令郎成婚,朝廷百官都来送礼祝贺,连始皇帝也送来贺礼。看这些珍奇的宝物,件件都是天上难寻,世间少有呀!”

李斯得意地:“啊,……李斯乃托陛下洪福,托陛下洪福。哈哈……”

荀子在楼内专心致志地低头书写。

陈嚣端饭碗上楼来:“老师!您吃饭吧!”

荀子:“放下吧。”伏在几案边继续专心低头书写竹简。

陈嚣关心地:“老师!您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总不吃饭怎么能行呢?”

荀子:“无妨事,你放下吧!”

陈嚣无奈,只好把饭碗放在一边。

幽兰上楼来:“爹吃了吗?”

陈嚣:“还是不吃。”

幽兰暗中落泪。她擦干眼泪,把陈嚣送来的饭碗又端起来:“爹!你吃饭吧,啊?”

荀子:“放下吧!”依然低头书写。

幽兰:“爹!你不要写了,快吃饭吧!”

荀子依然无声低头写作。

幽兰着急地夺过荀子手中的笔,泪水从眼中流下:“爹!你吃口饭再写不行吗?女儿求你了!求求你了……”

荀子感情地:“兰儿!……你让我把这几个字写完行吗?”

幽兰无奈把笔还给荀子。荀子又写了几个字,把笔停下,向陈嚣:“你去把浮丘伯、张苍、伏生、缪和几个学生找来。”

幽兰:“你找他们做什么?”

荀子不容置疑地:“去!”

陈嚣顺从地:“哎!”立即下楼去。

幽兰:“爹!陈嚣去了,他们等一会儿才会来到。你先吃饭吧!”

荀子摇头:“不,我等他们。”

幽兰:“你一边吃饭,一边等他们不行吗?”

荀子:“不,我等他们。”又伏案继续写字。

雷声阵阵传来,天空中乌云滚滚。

幽兰无奈地在一旁暗自流泪。

陈嚣带浮丘伯、张苍、伏生、缪和上楼来:“老师,你唤的人都来了。”

浮丘伯、张苍、伏生、缪和向荀子跪拜:“老师!”

荀子以手示意让学生们起来。浮丘伯、张苍、伏生、缪和起身恭敬地站立在荀子面前。

荀子把刚刚写好的竹简卷起来,放在已经堆满竹简的几案一端。而后认真地一个一个看着这些年轻的一辈,因心中激动,腹中没有饭食,颤巍巍地站起身,从书架上取出几卷书籍:“浮丘伯、张苍、伏生、缪和,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的好学生!你们跟随我的时间不短了,也该去自己做些事了。现在把我珍藏的几部经典,分别送给你们。张苍,这是一部《左传》,你收下,带回你的阳武老家。”

张苍双手接过:“是。”

荀子又拿了几卷竹简:“浮丘伯,这是一部《诗经》,你带着。”(为什们不交给毛亨)

浮丘伯双手接过:“是。”

荀子又拿了几卷竹简:“缪和,这是一部《易经》,你拿着。”

缪和双手接过:“是。”

荀子又拿了几卷《尚书》:“伏生,这一部《尚书》你拿着。”  

伏生双手接过:“是。”

荀子望着几个弟子,语重心长地:“儒家经典,是孔子亲手审定的。可是,因为数百年世道混乱,儒道败落,经典几近灭绝。这些诗、书、传、经,都是我一字一句斟酌,辨别真伪,认真整理过,而且重新抄写过的。它们是我们中华先人留下的珍贵宝物,是我们祖先认知天地、洞悉人世和聪明智慧的精粹。巍巍中华不能没有它们,中华的后代子孙不能没有它们!你们年轻,我老了,不久人世了,请你们妥为收藏。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就是舍下身家性命,也要把它们收藏好,让它们传留给你们的后代子孙!”

浮丘伯等人:“老师!请放心,我们一定收藏好。”

荀子:“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去吧!我没有别的事了,你们去吧!”

浮丘伯:“老师,听说你近日身体不大好?”

荀子:“不,我的身体很好。”

伏生:“老师的年纪大了,您要多保重。”

荀子点头:“好!”

张仓:“老师!您一定要多保重!”

荀子:“好!”

缪和:“老师您多保重1”

荀子:“好!”

浮丘伯等:“老师,我们去了!”

荀子:“去吧!”

浮丘伯、伏生、张苍、缪和各自抱着竹简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一齐郑重地向荀子施礼跪拜:“老师,我们走了!”

荀子:“好!”

浮丘伯等起身轻步下楼。

荀子送学生到楼梯口,依依不舍地挥手:“走吧!走吧……”

学生们回头和荀子再见,离去。

已经看不见了,荀子还在楼梯口站立。

幽兰:“爹!他们都走了,你吃碗粥吧!”

荀子:“不!”

陈嚣:“老师,你吃一口饭吧!”

荀子忽然想起地:“啊,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急忙又颤巍巍地去书架上寻找什么。

幽兰着急地上前去拉住父亲:“爹!你若是有病,女儿女婿给你请医诊治;若是生我和陈嚣的气,就骂上我们几句。你上了年纪,都九十岁的人了,怎么能三天不吃饭呢?你再不吃饭,我和陈嚣就给你跪下了!”

幽兰端着饭碗,与陈嚣一同跪在荀子面前。

雷声骤然响起,天下起雨来。窗外连绵的雨丝像是幽兰和陈嚣眼中的泪水。

李斯在丞相府邸欢喜地和众人举杯换盏,欢笑有加。

荀楼内。

荀子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女婿,久久说不出话来:“陈嚣,兰儿,我没有病,也不为你们生气。我是为新的一统国家担忧呀!华夏历经数百年战乱,今日方得天下一统,百姓安宁。这个一统来得不容易,安宁也来得不容易呀!可是,始皇帝用李斯做丞相,错了,错了!想起这件事,我心里就不安,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呀!”

幽兰:“爹!这是始皇帝的事情,你管得了吗?”

荀子:“是的,我管不了。可李斯是我的学生,他做了丞相,关乎着天下的安危,百姓的生死,一统的天下能不能重新四分五裂,战乱重起。做老师的,我放心不下呀!”

幽兰:“爹!如今六国平灭,始皇帝登基,天下太平,哪里还会重起战乱?你这不是多虑吗?”

荀子:“不!不!丞相掌承天子,日理万机,位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同君王的鞋子和拐杖,一时也不能缺少。一事有差,都是祸乱的开端,天下就会不太平!”

陈嚣、幽兰专注地听着。

荀子:“做丞相的人,必须是公而无私,其品德声望足以叹服百姓的人,其智谋足以应对万变的人。而李斯,攻伐之谋尚可,也有治国之才,可他的心术不正,私心太重。他年轻的时候就厌弃厕所中的老鼠,一心要做官仓中的老鼠。如今他的愿望实现了。可他只能是一个官仓鼠。他会在官仓之中为所欲为。只要他自己能够享受富贵荣华,他就可以背弃大道正理,抛却信义。像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够做丞相呢?他将会给新的一统国家带来不测之祸呀!”

沉重的雷声催得人心碎。

陈嚣、幽兰吃惊地望着荀子。

荀子:“秦国一向只注重武功,轻视仁义。李斯虽然是我的学生,但他不会按照我的治世主张去做。他会仰视秦王的鼻息,把我极力反对的也拿去实行。他会不顾及仁义之本,滥施君王权威,横行霸道,严刑峻法,不顾及百姓之生死,践踏我的治世主张,给我带来无可挽回的罪名!”

陈嚣、幽兰专注地望着荀子。

荀子:“他始终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讲‘人之性恶’。他从来就不把自己放在恶的起点上去检点自己。总以为自己最聪明,最机敏。人呀!不能只看他的表面,要看他的行为,看他的心。”

荀子悲怆地大声疾呼:“始皇帝!你使用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掌握权柄,你使用一个不善于自律的人治理天下,天下不会有太平呀!

“始皇帝呀!玩弄权术的人在你的身边,他会利用可乘之机,兴风作浪,使得刚刚一统的天下再生祸端,重又天下大乱呀!”

狂暴的雷声与闪电同时席卷而来,似乎要把整个天空撕碎。暴雨疯狂,如倾如注。

李斯府中,热闹的大厅欢声笑语,鼓乐雷动。

李斯满面堆笑地一一送走宾客。

热闹的大厅空无一人了,一时寂静无声。

李斯一件一件的望着满屋的礼品,顿生感叹:“啊呀!这么多的礼品,这么多的宝物……”他拿起来始皇帝送的金樽,一种成就感使他无比欣慰。

(回忆)荀子满怀深情地说:“你跟随我多年,你的长处和短处,老师都看在眼里。你日后去到秦国,倘有所成,要记住两点:一者,不要忘记兰陵有你的亲人;二者,假如有一天你的抱负实现,且不要忘记我讲过的鲁国季文子的故事,要严以律已,克勤克俭,切记不可奢侈招摇。物禁(页还有该词)太盛呀!盛极必衰。富贵如过眼云烟,只有名声和事业才是永存的。”(回忆完)

他感慨而又自得地:“荀老师!弟子记得你临别的话。咳!李斯我不过是上蔡的一个普通百姓而已。始皇帝不知我才智平庸,竟然擢封至丞相高位。啊!如今,朝臣中无一人在我之上,可算得富贵至极了!哈哈……”

荀子在荀楼内伤心地低头徘徊,口中念念不停:“咳,李斯,李斯……”

幽兰焦急地安慰:“爹!不要再想这些了,吃口饭吧!你这么大年纪了,那些事情,你又管不了,何必自己摧残自己呢?”

陈嚣:“老师,李斯师兄年纪也大了,地位也高了,他会检点自己的。”

荀子:“不,不!我和那些君王和当权的人交往数十年,他们让我知道,人不会因为地位高了,年纪大了,就自动改变恶的本性。一个人赤条条地来到世上,究竟应该做什么?有的人活到老才明白,有的人活到老也不明白。

“我这个人,数十年来到处宣讲人的本性是恶的。我的话,有很多人不赞同。首先是那些当权的人不赞同。因为他们害怕。他们总是把自己打扮成道德的榜样,做人的楷模。而我却把他们的画皮剥光了,露出赤裸裸的与常人一样的原形。把人性中最肮脏、最黑暗的部分,全都摆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所以,我就到处碰壁,被那些当权的人反对,诋毁。可是,天下若想太平,无论什么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在漫长的人生路途上,改恶从善。只有改变了恶的本性,天下才会有太平。

“人真正要做到改恶从善,不容易,不容易呀!那需要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尊礼义,守道德,明法度。需要一辈子修养身心,一辈子谨言慎行。

“陈嚣,兰儿!你爹我老了,可我不糊涂。世间万物,只有各得其所,和谐相处才可以生生不息,繁荣昌盛。人间要和谐,要繁荣,就首先需要人人自觉地改变恶的本性。

“我说过,无论任何人,哪怕是普通百姓,只要努力去完善品德,都可以成为圣人。我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成为圣人!可叹的是,人世间真正终生为之努力的人太少太少,太少太少呀!”

荀子激动地大声疾呼:“世人呀!不要相信人有什么天生的善良吧!天生的善良,没有,绝对地没有!人之所以有善良,那是法度约束和老师教诲的结果。你们为什么龟缩在人性善的虚伪之中,不敢于承认人之性恶呢?普通人性恶,将使得他周围的人遭受伤害。当权的人性恶,将使得他所管辖的地域和国家贤良悲伤,百姓遭殃。世人呀!勇敢地承认本性之恶吧!当国法可以约束君王和百姓,当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够尊敬师长、严格自律的时候,人世间就会出现许许多多圣人!人世间才会和谐,太平!”

李斯在府中把玩着那件始皇帝送的金樽兴致地观看。

赵高大步跑来:“李丞相!……”

李斯急问:“什么事?”

赵高:“你的老师荀况三天不肯吃饭,他下世啦!”(时空问题)

李斯大惊:“啊?……”

旷野。

沉雷响彻天空。

兰陵郊野,乌云翻滚。

幽兰、陈嚣身穿重孝,一路哭泣。荀子的灵车随后缓缓而行。

毛亨、张苍、浮邱伯、伏生、缪和等学子身穿孝衣,双手捧着荀子赠给的书籍跟在灵车的后面悲泣。

季伯、季仲、越江等兰陵男女百姓,排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送葬队伍,不时地抹着眼泪。

在李斯府邸里,乐师演奏着哀乐。荀子的灵牌供放在几案上,上写“先师荀公况之灵位”。两旁烛光明亮,灵位下摆满了牛、羊、猪头和酒具。(还是时空问题)

李斯身穿重孝叩头。

始皇帝来到灵堂前,李斯急忙从灵堂前起身向始皇帝跪拜。始皇帝示意站起。始皇帝向荀子的灵位叩拜。

姚贾、赵高等秦国大臣跪地叩拜。

在兰陵郊外,荀子的灵柩下葬。幽兰与陈嚣伏地痛哭:“爹!——”

毛亨、张苍、浮邱伯、伏生、缪和等学子双膝跪地,把手中的书籍高高举起,痛哭:“老师!——”

季伯、季仲、越江等兰陵男女百姓跪地挥泪不止。

一位历史的哲人与世长辞了!然而,荀子对人生对社会的独到思考所闪跃的智慧光芒,却像涓涓的流水,世世代代地滋润着中华沃土,启迪着后人。他那人定胜天的第一声呐喊,他那人性本恶、应当终生学习以完善人格的呼唤,他那不惧强权的勇敢的求实精神,已经永远地注入了中华民族的灵魂。

秦国的命运不幸被荀子的预见所言中。荀子去世十一年后,始皇帝嬴政死。中书令赵高与丞相李斯为了攫取权力,密谋篡改始皇帝遗诏,赐始皇帝长子扶苏死,立少子胡亥为二世皇帝。残酷地伤害百姓。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统一的大秦帝国短命而亡。

荀子的学生毛亨,秦始皇焚书坑儒时,秘密保存荀子传给他的《诗经》,以后成为传授诗经的大师,人称大毛公。我们今天所见到的《诗经》,就是毛亨传授的毛诗。

荀子的学生伏生,曾任秦国博士。秦始皇焚书时,他将《尚书》藏在夹壁墙中。汉王朝建立之后,教授《尚书》于齐鲁之间。汉文帝派遣晁错去学习,此时伏生已经90余岁,只能由女儿通传口授。这就是如今的《尚书》文本。

荀子的学生张仓,秦朝时为御史,汉代任丞相十余年,曾经改定音律和历法。

荀子的学生浮丘伯,人称包丘子,汉代著名儒士,在长安教授学生,影响颇广。

主要参考书目

《荀子集解》王先谦撰

《荀子简注》上海人民出版社

《荀子选注》吉林人民大学出版社

《荀子白话今译》王森译释

《韩非子选》上海人民出版社

《诗经选译》余冠英著

《战国策》上海古籍出版社

《史记全本新注》三秦出版社张大可注释

《战国史》杨宽著

《楚国史话》黄德馨编著

《中国通史简编》范文澜著

《中国经济思想史》胡寄窗著

《荀学论稿》郭志坤著

《秦始皇帝传》马非百编著

《秦始皇大传》郭志坤著

《中国历史大事记年表》上海辞书出版社

《稷下学史》齐蔚华、黄润山著

《兰陵春秋》孙天胜、李芳元著

《荀子评传》孔繁著

《韩非评传》施觉怀著

---全剧终---

(转自中国荀子网,配图荀卿庠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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