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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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论语这章非常有意思,一直探讨下去,或与你的理解大相径庭。微生高是谁?孔安国注:“微生,姓,名高,鲁人也。”四书辨证:释文《庄子盗跖篇:“尾生,一本作微生。”战国策苏秦语燕易王曰:“信如尾生,期而不至,抱梁而死。”苏代语燕昭王曰:“信如尾生高,则不过不欺人耳。”鲍彪注:“尾生再见燕策,苏代言其名为高,即论语微生高。”太史公书苏秦列传曰:“信如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然则尾生高矫情饰行,以诈取名者。故或称其信,或称其直。信既如此,直亦可知。夫子即其乞醯而转乞为与一事论之,其私曲尽见矣。古人对此章的解读有许多,我摘几个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孔安国注:“乞之四邻,以应求者,用意委曲,非为直人。”邢疏::此章明直者不应委曲也。“孰谓微生高直”者,孰,谁也。孔子曰:“谁言鲁人微生高性行正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者,此孔子言其不直之事。醯,醋也。诸,之也。或有一人就微生高乞醯,时自无之,即可答云无。高乃乞之其四邻,以应求者,用意委曲,非为直人也。朱子集注:微生姓,高名,鲁人,素有直名者。醯,醋也。人来乞时,其家无有,故乞诸邻家以与之。夫子言此,讥其曲意殉物,掠美市恩,不得为直也。程子曰:“微生高所枉虽小,害直为大。”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谓有、无谓无,曰直。圣人观人于其一介之取予,而千驷万钟从可知焉。故以微事断之,所以教人不可不谨也。”四书翼注:此是论直,非论施惠于人。若是济人利物之事,如有人槁饥待毙,我自顾萧然无有,即使贷监河侯之粟以济之,何尝不可?必曰我以直闻,安得为汝计,则伧父面目矣。醯非人必不可少之物,有则与之,无则辞之,沾沾作此态,平日之得直名者可知矣。此言存直道,非攻微生高也。黄氏后案:醯本可有可无之物,而必曲遂乞者之意,是为不直。朱子言掠美未必然,言曲意徇物是也。谢显道谓周急济难,不是不直,疑经文之未详。张子韶谓高不为抗直,夫子称其美。二说皆不可从。吕伯恭曰:“乞醯事之至微,初非周急济难也。谓乞醯于邻为不直,何不可之有?”李炳南先生《论语讲要》:高有直名,如与女子约会于桥下,女子未至,大雨,水至,高守其信,抱桥柱不去,溺死。时人以为信既如是,直亦可知。孔子不以为然,举转乞醯而与或人之事,证其非直。古注或谓微生乞诸其邻,冒为己物以与人,然孔子只说直,未说其他。直心是德,直者真心。春秋卫大夫史鱼尸谏灵公。晋之史官董狐之笔,直书赵盾弑其君。皆是直。然有事不直而理直者,如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又如孔子不见阳货,择其他适而回访之,此皆是直,是权变之直,微生高不知也。“孰”,怎么,为何,何以。不当解“谁”。“孰谓微生高直”。夫子说,什么可以拿来说微生高直呢?他不是浪得虚名,有很多事可以说明。而我,怎么来说微生高直呢,我举个事例来说吧,就举他借醋的小事情。有几种可能的意思:一是,古代注疏几乎都认为用意委曲,私曲尽见,非为直人。认为微生高不直,怕人误会他小气,所以虽然家中没醋但依然到别人家借醋来充装门面,这是心不实不直。本来直接告诉或人自己家中没醋就可以了。二是,或人到微生高家中借,就没回自家去,就在微生高家中等。这时有两种可能,微生说,“我家没有,我去邻居家帮你问问看。”他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出去借。(这种事我也干过,而且也不止干过一两次,甚至次数还不好统计。相信有我经历的人也不在少数。)另一种可能,见下面所说。三是,微生高说,我找一下,等下送到你家去。把或人打发回家,自己慌忙或偷偷摸摸去邻家借。四是,或人没被打发回家,说,我怕老婆责骂,我就在你家里等着,不烦劳您亲自送。碰上这样死磕的,微生高或没有办法,只得假装在家里找。想当时当景,会不会不好从前门出去找邻家借,只从后门溜出?想想看,他怎么好从正门出去呢?别人在你家里等你的醋,你没给他,却扔下他,自己独自出门去?总得给别人一个交待吧,怎么跟他解释说我要出去?这个理由或借口真不好找,别人没拿到醋,心里必是怨恨得很,好哇,我到你家里借点醋,你不借也就算了,还扔我在家里,自己跑出去,做人也不至于要如此让我难堪吧?再也没有比这更羞辱我的了呀!这口恶气如何才出得了哇?这个世界不知多少人是这样想的,微生高假若是用意委曲的人,必能想到别人内心这样的怨恨,他就不要拿一个讲法去解释清楚吗?这个理由或借口再难编也得编一个出来,于是,微生高或许就说,我出去看那条狗,可能被它叨到狗窝里去了。不如此说,该怎么说?不然,他出不了门。如果出不了门,夫子又怎么会说“乞诸其邻而与之”?向邻居讨要是发生的事实,只是他是怎么出门的,这真真想不出来。难道真的是从后门溜出去的?这则非常不是一个直的人。如果从正门出,则只有一个原因:我出门帮你向邻居借借。如此,他是一个非常直的人。五是,或人见微生高找得久,在他家里呆得腻了,就出门透透气,碰巧遇到从后门偷溜出去的微生高从邻家回来。微生高尴尬极了,只能说,这是醋,我向邻居借的。六是,微生高借醋没被发现,但或人拿回家一吃,发现这味道特别,是某某邻家独门酿制,独此一家。微生高借醋的事终究瞒不过去。七是,醋是普通的醋,没有一点特别之处,醋自己不会泄密。那又谁会说醋是借来的?自古以来,天下有多少事是没被人识破的?应该是无数。那微生高借醋的事也可能不会被人识破。如果微生高不说自己借醋的事,又有谁知他的醋是借的?有一种可能是,邻居说的吗?或者,几个邻居在亭子里玩,一位说,肉皮汤不放点醋,那个味道真不好吃,某天某天家中没醋,我还专门到微生高家中借醋呢!另一位非常惊讶,说,某天某天,微生高还到我家借醋,他家中哪有醋借你?二人一对,才知是微生高借这家醋给那家用。如此,大家就传开了。如果要穷尽可能性的话,还有:八是,非常小的一种可能是,“孰”是名词,熟人的意思,熟人说微生高直。如此,则不是问句。九是,一种更小的可能是,“孰”是某一个人的名字,叫孰的这个人说微生高直。如此,也不是问句。孰还举乞醯的事来说明。爱文字者,偶尔开文字玩笑,见如此“孰”有趣,便录于此,于不识其真者亦是一种幽默和逗乐。如今人也会玩文字游戏,有些也玩得好、玩得妙,然而难道古人就不也玩玩吗?可能古人还玩得更好。如果一成不变地把“孰”当成谁之类来解读,可能古人在偷笑而我们却一本正经。有如此多可能性,我取第二种可能。此章有留白,有一些过程性的内容被精简了。如何把留白处给还原,就如一些纸张看似空白,如果用一种特殊药水,则空白纸会显出字来。此章是有留白吗?又是什么内容被留白呢?只能猜吧,谁又能猜对这个谜语呢?我认为,既然微生高素有直名,则难道事事都要如乞醯这般矫饰才可以保住直的名声?如果乞醯用意委曲,那可以说是把微生高整个形象都颠覆了,至微之事已如此,他事更是可知。这么多事掩盖得过来吗?岂不是漏洞百出?又何止是乞醯一事才被人看破?所以其直是当然,并不是装出来的。此外,还要搞清这些问题:夫子怎么知道微生高的事?微生高是以前的人还是现在的人?是本地人还是住在较远的地方?夫子是听说还是亲身所见?如果不是本地人,则夫子是听说的。既然是听说,则别人早就知道他乞醯的事情,都说他这样的做法不直,哪有这样的?直接告诉家里没醋就行了,这样才是直啊。这是非常浅显的道理啊,谁听说这个事也都是这样理解的,怎么还需要夫子来说呢?而且还是从大老远的地方传来的,难道经过这么多人这么多地方才传到夫子这里,这些人都没想到微生高这样做是不直的吗?古人是不是单纯呀?我想必然不是,而是有一个统一的答案:微生高不直!那么,微生高的许多事及这件事终于传到夫子这里,他们说,微生高做别的事都直,唯独这件事不直。夫子则说,微生高这人素有直名,你们也知道他别的事都做得很直,为何这件事不直呢?那是因为你们只看到面上的直。直是什么?回答别人家里没有醋,这是面上的直,非常直接的直;而还有一种直,是深层的直,真正的直是要帮助别人解决问题,这样的直才是仁,不然何仁之有?你告诉别人我家没醋,这样何仁之有?没有仁,又何直之有?这样的直,算是直吗?所以,微生高“乞诸其邻而与之”,你们说他不直,我反而说他是仁直之人。你们说乞醯这个事太小,何仁之有?我则说,虽然小,但小事不为,焉能大事而为之也哉?大家也来说一下,大老远传这么一件事来,夫子只是重复一下别人的观点吗?这样的观点,论语编者编入论语能代表夫子的思想吗?如果微生高是夫子的乡党,则这个事夫子就了解得很清楚,或许夫子是第一个说微生高不直的人?夫子不会作此第一人。如果夫子会这么说,那微生高以前做的不直的事,夫子早就都说了,微生高早就没有直名了,何必等到乞醯时再说?必是以前微生高是素有直名的,夫子也是认可他以前的作为的。夫子即不是第一个作此说法的人,则别人早就把这当成新闻说得全世界都知道了,好了,这又和从远方传来的事是同种情况了。夫子说,这事我也清楚,我也说说,自然还是说微生高是一个仁者,其直为仁。“信如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当时情景已经不可知了,我只臆想:微生高与心爱女子约定在桥下见面(或是准备私奔),小桥小溪本来是挺有诗情画意的,但却来了小雨,也还是很有情调,但雨越来越大,爱人还未来,平时溪水只没过鞋面,这时溪水却涨高起来,微生高心里焦急万分,自已没有带伞,想着不要让大雨淋,就继续在桥下躲雨,想我再稍等一下,如果溪水再涨起来的话,实在不行我再到岸上去。这一念之差,就误了事了,溪水由不得人控制,突然暴涨,一下没过胸,微生高要走,却涉水艰难,已经无法再走,只能抱着桥柱,或有喊女子的名字,或没有喊,溪水又涨,没过头顶,微生高抱柱而死。微生高与女子私会,必是极秘密,无人会知道此事。唯有三种可能:一是他抱着桥柱喊女子的名字,被路人听到,因水势太急无法相救,或来救时已来不及;二是他守口如瓶,就是死也没有透露出他为什么来到桥下,或是就是他叫天喊地也没有人听到。但这位女子听说微生高死了,知道他是为了等自己而死,心中悲苦无比,为了成全和报答微生高的情义,她不顾自己名节,凄然将全部实情告诉世人,则微生高抱柱之信传闻天下。三是微生高家人知道他赴约,但此种可能较小,古人对私会之事并不太支持,只怕这种事连父母也不会告知。只有这三种可能,微生高为何而死才会为人所知。那么,微生高为何在桥下,除了避雨,还有一种可能,他在小溪这头等,而女子住小溪那头,溪水涨起,他看水势很大,已不想再呆在桥下,看水位还可以,就不想上岸绕路过溪,便卷起裤脚涉水过去,不想溪水暴涨,让他来不及,他只得抱住一根桥柱稳住自己,再也走不了,眼睁睁地被溪水淹没。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微生高与女子是一种死约,所约的是,来则两情相悦,不来则一拍两散。如果女子来,则二人就私奔或与旧家庭断绝关系。正是这样的死约,则微生高见女子迟迟不到,心中萌生死念,即便大雨滂沱,也还在桥下发呆,嘴里喃喃自语说你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所以见到大水来,他也没有走,于是抱柱而死。或者,到微生高家中乞醯的,就是这位他心爱的女子,有什么不可能呢?一切皆有可能。果真如此,他就是绞尽脑汁,就是溜出后门,就是翻越墙头,也要到邻家中乞醯。有什么不可能呢?一切皆有可能。微生高真是一个傻人吗?守如此一个信而死?我认定他不是守信而死,其死如我所分析,一种是死于突然的洪水,躲避洪水不及而死;一种是为爱而死,哀莫过于心死,万念俱灰之下自愿被洪水淹死,是伤心而死。这种死看似守信,实际上是因爱。如果不是双方家庭极力反对拦阻,不是寡妇被公婆阻挡,不是暴虐或无能的丈夫看得太紧,又或者女子还有别的选择,还有别的男子在追求于她,则何以微生高要以这样一种守信的方式去死?如果不是这些情况,或其他恶劣情况,致使微生高不堪思想重负,而宁愿选择死亡,那还能是什么?没有这些特殊情况,微生高难道不想好好活着,难道不会充满生活的希望和憧憬而对这女子和这美好的人世留恋不已,又那里舍得死呢?他难道不怕因他的死而令女子伤心欲绝吗?想想女子的伤心,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那么,女子为何迟迟不来?苦难之女,何以于大雨中必至哉?赴死者,不名。微生高也没有理由要一个弱女子一定要在风雨交加、雷电交鸣的时候,或许还是晚上,前来私会。女子或被家人所困,或被丈夫所囚,或为服侍病母,或为一切可能的事所耽搁,迫不得已不能赶到;假若她不因事耽误,就是大雨,或许她也会如约赶到。而微生高自当理解、宽容女子,又何必以信相逼?以死相逼乎?难道他要用自己的守信来指责女子的不守信吗?痴情男子不会如此肚量狭小,只是想多等女子一会儿,只是怕女子万一来了而自己又不在而又让女子伤心、担忧,只是如此患得患失不愿离去而已。如果不是躲洪水不及,必是一场极大的苦难、一道迈不过去的坎,最终使得微生高选择死亡。微生高未必是死脑筋,守信守到如此愚蠢的地步。如果纯粹是守信,这是令人耻笑的,而不是令人赞赏的。守信只是他死的一部分原因,而不是全部。因这样那样的因素凑在一起,加上守信,微生高选择死亡。微生高,不受一时之委屈,一挫而败。或败于直。直者则刚,刚则易折,灵活应变不足,刚直者难柔,刚柔不能兼济。如果微生高咬紧牙关挺过那一时,那他与女子有一个美满结局也说不定。这或是宿命,是天命,与微生高的刚直禀气正是相关。或许,在最后时刻,女子滂沱大雨中赶到,微生高大声喊着女子名字,二人在雨中相望,微生说,我愿一直等你,我本要找一个更好的地方等你,只是雨势太急,已来不及跑,只能抱柱等死。有什么不可能呢?一切皆有可能。女子又如何?她心中悲苦无比,为了成全和报答微生高的情义,她活下来,将全部实情告诉世人,则世人皆知微生高直、信,却很少提及他的美丽爱情。《泰坦尼克号》或是外国版的《微生爱情》。男主人公都死了,女主人公都因为爱而活了下来。或许,微生高是因为救他所爱的女子而来不及逃脱洪水。有什么不可能呢?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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