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不能全身而退,嬴政何颜立于天下!
朕统六国,天下归一,筑长城以镇九州龙脉,卫我大秦、护我社稷。朕以始皇之名在此立誓!朕在,当收土开疆,扫平四夷,定我大秦万世之基!朕亡,亦将身化龙魂,佑我华夏永世不衰!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仙魔鬼神共听之!始皇何等霸气!
秦国统一的奋斗史,充满奇人奇事、奇谋奇迹,是中国历史上最富于青春活力、威武雄壮的英雄时代。
叩问这段历史,直面而来的是:秦国当初作为一个偏居西部的落后小国,何以竟能魔术般地由弱变强、兼并诸侯、实现统一?秦国究竟靠的是什么?它的政治、军事、外交究竟有什么非凡之处?在探讨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处处能感受到一种生龙活虎、斗志昂扬的“秦国精神”。
秦国最富于积极进取的精神
秦国是在嬴非子时代(约公元前年)才由嬴姓部族变为封国的。而受封的原因,完全得益于自身的“特色经济”。想当初,商周时代,中原先进地区业已放弃牧业经济,转入单一的农业经济。而地处西部干旱山区的天水、宝鸡一带的秦人,则由于地理环境宜牧不宜农的缘故,仍然从事传统的牧业生产,因而成为当时唯一以养马放牧为主的特色经济区,养马成为早期秦国的名牌、支柱产业。嬴非子时期,秦人养马已经闻名内外,且对周王室不断提供大批战马,由此被周孝王姬辟方封为“附庸国”。秦国就是这样靠独特的牧业文明进入历史的,同时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民族精神。
首先,秦国养成了精于骑射、英勇善战的战斗精神。牧业发达的民族,单兵骑射技艺、军队机动性能一定高超。秦国地处西部,周边尽是西戎、犬戎等蛮族势力,战争冲突最为频繁。秦国正是在与戎族的长期斗争中得到锤炼,养成了奋发进取、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其次,秦国发扬了游牧民族最富于向外扩张的冒险精神。秦国发展的过程,就是一个走出天水、走出关中、不断向外扩张的过程。除“中衰时代”外,其历代君臣很有点敢“冒”的精神,且精力充沛,具有强劲活泼的生命力和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第三,秦国具有一种面向未来的创造精神。由于某种原因,周王朝统治下的中原各国,普遍有一种“崇古守旧”的思想心态,其眼睛只向后看,把理想追求放在过去的“尧舜禹汤文武”时代。唯独秦国不受儒家周孔礼法的影响,几百年中,始终把眼睛盯在东扩的前进目标上,积极进取,敢为人先,不法先王,不期修古,有一种敢想敢干、创造未来的雄心壮志和倔强精神。中国两千年封建制度的基本模式,就是秦人首创的。
图片来自网络秦国最富于执着追求的精神
追求武力统一,是秦国坚定不移的基本路线。自秦献公嬴师隰以后,秦国追求统一的意识和决心日益强烈,历代国君都把富国强兵、实现统一作为执着追求的奋斗目标,一代接一代地干下去,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贾谊说:“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孝公既没,惠王、武王蒙故业……”(《史记·秦始皇本纪》)。直到秦王嬴政,无不贤明雄健,一心追求武力统一。
中国历史上,一两代帝王发奋图强的现象是常见的,而像秦国这样连续出现七八代雄才大略的贤君,且始终坚定不移地围绕一个奋斗目标执着追求的情形,实在是绝无仅有的。
从秦国创业史中,我们不难看到,秦国数代以来专务统一。贤为统一而求,官为统一而设,谋为统一而出,师为统一而兴,外交为统一而往,内政为统一而修。在武力统一问题上,秦国目标明确,意志坚定,计划周密,深谋远虑,处置得当,尽得时机。而六国则消极自保,
斗志痪散,谋而不远,合而不坚,目标不明,互相缠斗,多失时机。正如晁错所说:“六国者,臣主皆不肖,谋不辑,民不用。”(《汉书·晁错传》)。这种对比是十分明显的。
秦国最富于广招人才的精神
无论古今中外,人才是事业成败的关键。谁能重用人才,人才就投奔谁,这是一个通用的人才定律。秦国在大量引进外来人才方面,做得非常出色。其历代显赫的执政大臣,大多是外来的客卿,最著名的有:百里奚、蹇叔、由余、公孙枝、丕豹、商鞅、张仪、司马错、甘茂、魏冉、范睢、蔡泽、蒙骜、吕不韦、李斯等。秦国正是靠这批杰出的人才赢得天下的;而其历代国君则是靠虚心求贤、重用重奖的精神赢得人才的。正如《晋书·段灼传》所说:“自穆公至于始皇,皆能留心待贤,远求异士……。由是四方雄俊继踵而至,故能世为强国,吞灭诸侯,奄有天下。”
大量引进人才,始于秦穆公嬴任好。这位雄心勃勃的国君,很有不拘一格、积极引进人才的求贤精神,即位不久,他就设法搜罗人才。国内没有,就从国外引进。只要能为我所用,则不管他是哪国人、哪个民族、出身高低贵贱。正是在这种开阔的胸襟、开放的政策、开拓的精神下,秦国不断从境外引进杰出的谋臣武将,使自己一跃成为超级强国。而东方六国,等级观念和宗法制度十分严格,政权完全由世袭的贵族卿大夫把持,像百里奚、商鞅、张仪、范睢、李斯等出身低微的外来人才,很难跻身其中,而一旦投奔秦国,便能得到重用。
秦国曾经有过多年的中衰时期(前一前年,见拙著《秦国演义》),中衰的原因是长期不注重延揽人才。而邻邦魏国则是战国初期新兴的超级强国。可是,魏国自从建立以来,执掌国家大权的人物,好像都与自己的国家有仇,非要釜底抽薪,把国家的人才统统撵走不可。像吴起、孙膑、公孙鞅、张仪和范睢,无一不是被魏国逼到敌人阵营去的。无论古今中外,人才决定国家的命运,而最高当权者又决定人才的命运。得人者昌,失人者亡,这是专制时代与民主时代通用的政治定律。秦国则从秦孝公嬴渠梁起,下令求贤,唯才是举,大量引进人才,终于完成统一大业。
秦国最富于务真求实的精神
同六国相比,秦国很少有僵化的诗书礼乐、森严的等级观念、繁琐的礼仪制度和迂腐的仁义道德束缚,人心豁达,富于勇敢创造和务真求实的精神。那种宽衣大袖、好讲仁义的儒家分子在秦国最没市场。李斯说:“秦四世有胜,兵强海内,威行诸侯,非以仁义为之也,以便从事而已。”(《荀子·议兵篇》)。所谓“便”,就是制度简便易行,摒弃繁琐迂腐的仁义礼法。秦王也说:“当今诸侯力争,所务兵食而已。若用仁义治吾国,是灭亡之道。”(《列子·说符篇》)。秦昭襄王嬴稷,更直截了当地对荀况说:“儒无益于人之国。”(《荀子·儒效篇》)。正是这种务实的精神使秦国始终拒绝空谈漂亮的仁义道德,始终排斥像孟轲、庄周、惠施、荀况那些崇尚仁义、于世无补的名士。这些人在秦国吃不开,而东方六国则是他们的天堂乐园,于是他们及其儒家后学,才把六国颂扬为中原“礼义之邦”,而把秦国骂为不讲仁义的“虎狼之国”。问题是落后就要挨打,富国强兵才是硬道理,再好的仁义道德也不能救国。
图片来自网络秦国最富于彻底改革的精神
“新陈代谢”——任何制度运行过久,一方面其自身会产生惰性;另一方面会与变化了的新形势不相适应,必须自觉加以改革。
“穷则思变”——任何改革无不肇始于旧秩序日益山穷水尽的困境。但这并不是说,任何一个国家或集团每到这种困境,就一定能够自然而然地走改革之路,关键要看统治集团愿不愿意和有没有能力改革。
历史走入停滞或僵持时期,就是到了即将巨变的关头,政府若不采取积极措施,自觉实行变革,历史将会盲目暴发毁灭式的巨变,使社会遭受巨大破坏。就像一条壅塞的大河,日益趋于决口的时刻,如不及时加以疏导排泄,它将轰然一声,自发地冲毁堤岸,吞没一切。处在巨变的关头,拒绝改革的国家必然没落、灭亡;改革不彻底的国家,内政一定混乱;只有有能力彻底改革的国家,才会转弱为强,获得生机。不幸的是东方各国,宗法制度顽强地维护着旧贵族阶层的政治特权和经济利益,那些既得利益者永远把改革恨之入骨,他们宁肯看着国家灭亡,也不肯实行任何意义上的彻底改革。而秦国则是最富于改革精神的。
秦国的改革也是在国家“百年中衰”最严重的时刻启动的。这场中国有史以来最彻底、最深刻、最伟大、最成功的改革,发轫于秦献公嬴师隰,完成于秦孝公嬴渠梁,历时近半个世纪(前一前年),使秦国迅速由侏儒变为巨人。
秦献公嬴师隰执政前,流亡在外达三十年,有机会接触下层,考察新兴的魏国政府,使其眼界和胸襟大为开阔。执政之后,实行了一系列政治改革,为秦孝公的进一步改革开创了先河,打下了基础,铺平了道路。
年仅21岁的秦孝公嬴渠梁,以富国强兵为目的,下令求贤,任用商鞅变法,大刀阔斧地实行一系列最全面、最彻底的改革,很快就把一个偏僻落后的“夷狄之邦”变成天下强国,由此奠定了秦国统一大业的基础。可以说,改革是秦国由弱变强的关键,嬴渠梁和商鞅两位伟大政治家勇于改革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借鉴。
图片来自网络秦国最富于奉公守法的精神
商鞅变法,大大加强了秦国的法制建设和社会治理,从而使社会风气肃然一变,政府效率很高,各级官员无不奉公守法、精忠报国。荀况亲到秦国考察之后,深有感触地说:“入境观其风俗,其百姓朴……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入其国,观其士大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无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观其朝廷,其朝闲,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故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荀子·强国篇》)。这种政治局面是东方六国望尘莫及的。由此可知,秦国的统一实在是“战胜于朝廷”的。
秦国历代国君都能带头守法。秦孝公嬴渠梁支持商鞅对违犯新法的太子嬴驷及其师傅嬴虔一伙,进行处罚。“及孝公、商鞅死,惠王即位,秦法未败也”(《韩非子·定法篇》)。秦昭襄王嬴稷不因百姓对他个人爱戴而循私枉法,说:“夫爱寡人,寡人亦且改法而心与之相循者,是法不立;法不立,乱亡之道也。”(《韩非子·外储说右下》)。就连秦始皇嬴政也是“事皆决于法”(《史记·秦始皇本纪》)。
由于奉公守法,秦国避免了政出多门的混乱局面,使政权长期比较稳定,立国七百多年,绝少出现政权动荡和杀君篡位事件,内部政变仅有四次(前年秦出公被杀、前年秦怀公被杀、前年嬴出子被杀、前年季君之乱。见拙著《秦国演义》)。而东方各国则政变不断,至如卫、晋、齐、郑等国,杀君逐君事件各达十余次,“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史记·太史公自序》)。
由于奉公守法,秦国历代高级官员中,从未出现过像楚国的靳尚、赵国的郭开、齐国的后胜等一批被敌人金钱买通的腐败分子。千古以来,我们为秦国的政治成效和奉公守法精神感到自豪。
图片来自网络秦国最富于民主决策的精神
民主与法制是公平高效政治的两大支点。秦国虽是一个专制王国,但其对军国大事的决策,却是经过君臣充分讨论之后作出的,从而保证了决策的正确性。
比如在战争决策上,秦国领导集团能够济济一堂,发扬军事民主,确定最佳战略进攻目标,寻求最佳破敌制胜之策。例如:“四国为一,将以攻秦,秦王召群臣宾客六十人而问焉,曰:‘四国为一,将以图秦……,为之奈何?’……姚贾对曰:‘贾愿出使四国,必绝其谋而安其兵。’”(《战国策·秦策五》)。此外的例子还有秦穆公嬴任好商议要不要救援晋国、商议对俘获的晋惠公姬夷吾如何处置;秦孝公嬴渠梁商议要不要变法、秦惠文王嬴驷商议先伐韩还是先取蜀;秦昭襄王嬴稷商议三十万敌军逼来,是撤是守还是战;秦王嬴政商议韩非上书“存韩”的主张、商议要不要实行分封制,等等。这些足以说明,秦国每遇重大问题,国君都能召集会议,虚心问计于群臣,集思广益,发扬民主,议而后决,谋而后行,使绝大多数情况处置很得当。只可惜秦国统一之后,嬴政热衷于极端专制主义统治,下令取销了这种保证秦国正确决策的民主议事制度,大搞一人独断专行,终于招致亡国灭种之祸。
秦国最富于外交斗争的精神
秦国战胜六国、实现统一,绝非仅仅靠强大的军事实力,其外交斗争发挥了非常显著的作用。
同其他战线相比,外交斗争往往需要高度的政治智慧。秦国在这方面能够左右逢源、随心所欲、无所不用其极。而六国则显得十分低能,处处中计上当,被秦国玩弄于股掌之上。例如,秦国多次通过外交手段,每每使六国合纵联盟倾刻瓦解;采取“远交近攻”的战略方针,长期结好于齐国,使其不加入抗秦阵线;反复采用诈术,把魏国大将公子卬、楚怀王芈槐、孟尝君田文、平原君赵胜等人加以诱捕,迫使他们答应秦国的要求。尤其是实行“金间政策”,收买敌国要员,铲除强硬对手。主要办法是,秘密派出一批间谍,携带金银珠宝,前往各国游说,进行反间。各国有名望、有影响的大臣,能收买的,重金收买;拒绝收买的,派出刺客对付,或借敌国奸臣之手,把他杀掉,从而给六国以沉重打击。比如,张仪行贿使楚国与齐绝交、范睢反间使赵括取代廉颇、蔡泽离间使魏国排斥魏无忌、李斯反间使赵国杀掉李牧,等等,无不其效如神。待到反间成功,各国自毁长城后,秦国派出大军,轻轻一击,一个个像水面上的气泡一样,顿时破灭。这是一项十分可怕的外交政策。
值得深思的是,秦国的金钱为什么每每能够买通六国中的败类,如靳尚、郭开、后胜之流,从而使秦国达到在战场上达不到的目的?而六国为什么在秦国官员中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只有一再割地赂秦,以换取暂时的安宁,结果不免走向灭亡。部分文章转自-李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