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年,桂陵之战,魏国大将庞涓被生擒,擒获他的的人正是他的同窗孙膑。
孙膑与庞涓曾同在鬼谷子门下学习兵法,他们的师父鬼谷子,在百家争鸣的时代,创立纵横学说,培育出不少才子。为什么昔日好友走向不同的道路,效忠于不同的君主,甚至会在战场兵戎相见?
乱世受辱、险被埋没的将才先秦时期,周王室衰微,各诸侯国君主纷纷变法自强。齐威王在稷下设立学宫,邀名士传授学问、品评时事,百家争鸣的现象由此出现。
在那个硝烟弥漫的时代,先后出现过多位霸主,小国被强国吞并,大国也会被内部蚕食。魏国君主本是晋国豪强,公元前年,晋国被韩、赵、魏三个士卿之家瓜分。
稷下学宫画像
三家分晋后,魏文侯建立魏国,任用李俚变法,开创百年霸业。直至魏惠王时,他的野心昭然若揭,将矛头直至相邻的韩、赵两国,虽同脱胎于晋国,但韩、赵两国的实力尚不能与魏国相抗。
赵国君主不愿做碾板之鱼,派使者去联络齐、宋两国,表达结盟之心。此举一出,本在中原腹地占有绝对优势的魏国处于下风,不甘被威慑的魏国,恐先被赵国联盟吞并,所以在公元前年,出兵讨伐赵国。
这一战,魏国本意是彰显国力,所以举全国精锐之力攻打赵都邯郸。赵王慌乱之下向齐国求援。齐国居中原之北,早想插手中原政事,赵王的求助刚好给了齐王出兵的机会。
齐威王派出田忌、孙膑领兵攻打魏国,二人直奔魏国都城大梁。双腿残疾的孙膑对这次交战极为认真,因为他不仅要报答齐威王的知遇之恩,更要向魏军主帅庞涓复仇。
双腿残疾的孙膑为何能得齐王重用,又与庞涓有什么旧怨?这一切都要从他们的少年时代说起。
孙膑画像
武圣孙武名声显赫,孙膑就是他的后人。孙膑天资聪颖,自幼熟读兵法,少年时,他拜入楚国鬼谷子门下,由此结识了庞涓。
鬼谷子在诸子百家中开创了“纵横家”流派,被后人称为“谋圣”,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擅布阵行兵之术,毕生所学都见于《鬼谷子》一书。
环境使然,纵横一术,战国诸子人人习之,纵横家在战国时代发展迅速,他们适应时代的需要,直接参与甚至引导战国时期激烈的兼并战争,在多级斗争的格局中,展示出高超的纵横智慧。
鬼谷子一生曾收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四人,但这四人的命运却很令人唏嘘,他们最后效忠于不同的君主走上敌对的道路。
鬼谷子画像
孙膑读书勤恳,计谋用智远胜庞涓,庞涓在其旁,常有萤烛之光与日月争晖之感。孙膑虽将其当作朋友,却不知庞涓已嫉恨他多年。
学成之后,庞涓前往魏国谋求差事,因为打了几次胜仗,得到魏惠王赏识,被封为将军。
庞涓先一步入世,又有平步青云的征兆,更让他窃喜的是孙膑还无人重用,他决定“慷慨解囊”,写信予孙膑,邀他来魏国共谋大业。
孙膑信以为真,心中感念庞涓不忘同窗情谊,就这样踏入了魏国的圈套。
已经在魏国手握兵权的庞涓,不改心中的狭隘妒忌,他趁着孙膑尚未崛起,便想将其折毁。孙膑抵达魏国后,还没有来得及面见魏惠王,就被庞涓污蔑为间谍,接着又遭遇重刑。
《史记》记载:“以法刑断其两足而黥之”
庞涓不但让孙膑变成残疾,还在他面部画上罪犯的标记。“黥”是古代的一种刑法,先用刀在罪犯的脸上刻字,再用把伤口涂黑,其后,孙膑不论逃到哪里,都会被人一眼认出是罪犯。
身体被损坏,人格也被折辱,庞涓自以为孙膑已是笼中之鸟,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
天无绝人之路,齐国使者出使魏国,孙膑抓住希望,他拖着残疾之躯求见齐使。使臣见他谈吐不凡,不似一般奴仆,心下非常震惊,在悉知对方的遭遇后,决定帮他逃出魏国,用车将其偷偷载回齐国。
自强不息、足智多谋的孙膑志存高远的孙膑,没有因为惨痛的遭遇倒下,过往的苦难坚定他复仇的决心,他在齐国,凭借自己的才学智慧,赢得齐威王的恩遇。
其实,孙膑就算留在魏国,魏王也可能不会给他施展拳脚的机会,这与魏王的性格有关,此时的魏王,已不是第一次错失人才,商鞅仕于魏国时,因不得重用,才转投秦国。
桂陵之战的前一年,魏惠王曾和齐威王相约游猎,他们的谈话暴露了两人不同的识才眼光。
公元前年,魏惠王与齐威王会盟,魏王问齐王,齐国可有什么宝物?齐王听他语气讥讽,告诉他齐国没有什么珍奇之物。
魏惠王画像
魏王却进一步夸耀自己,他言魏国虽然国土比齐国小,但他手上却有不少宝贝,尤其是他珍藏的十颗夜明珠,在夜晚可以照亮十二辆战车。
齐王则言,他对宝物的看法和魏王不同,在他手下有四名大臣,分别镇守四方,敌军不敢犯齐,他认为这四位大臣的光彩照千里,夜明珠的微弱之光无法与之相比。
齐国内,跟齐威王秉承着相同治国理念的宗室还有很多,所以齐国才能走向强大。比如贵族田忌,正是田忌将孙膑引荐给齐威王。
孙膑与田忌因赛马结缘,齐人喜爱以赛马取乐,田忌又常与齐威王用千金为赌注,比试赛马,但田忌屡战屡败,分外苦恼下,便让门客替他想办法。
门客想到孙膑,既然孙膑是鬼谷子的弟子,有号令百军的才能,怎么就不能将他的智谋用在马赛上呢?
田忌赛马画像
田忌抱着这种心态,询问孙膑如何才能取胜,孙膑亦对田忌的心事早有察觉,他暗中观察马赛过程许久,几次看下来,心中便有了注意。
孙膑献策于田忌,让他用下等马对齐王的上等马,再以上等马对齐王的中等马,这便是“田忌赛马”的典故。
田忌最终赢过齐威王,孙膑这套方法也被史书记为“三驷之法”,齐威王输此一赛,料定田忌背后有能人,询问一番后,田忌也给了孙膑一个晋升的机会。
齐威王此时励精图治、正是求贤若渴,谋求国家富强的时候,他手下海纳邹忌等人才,在接见孙膑后,从他提出的建设性想法中认定他是难得的将才,遂将其封为军师。
孙膑推开启复仇大门,由此踏上复仇的道路,也将在乱世中的一幕幕争霸战中,将国事和私怨一并了结。
齐威王画像
后因赵国求援,齐威王决心攻打魏国,孙膑表现得极为积极,他主动请缨,愿随主将田忌出征。
田忌为了能快速击退魏国的士兵,想率领齐军全力攻打邯郸,直接包抄魏军的后路,再配合赵军的攻打,内外夹击,一定能让魏军溃逃,
但孙膑提出另一种作战方案。
《史记》有载:“引兵疾走大梁据其街路,冲其方需”
孙膑提出的策略是“围魏救赵”,魏国能人将士必定都在围攻赵国,“批亢捣虚”,此时去攻打魏国的都城,“攻其所必救”。田忌欣然采纳孙膑的建议,率军直趋魏都大梁。
魏惠王见齐国大军临境,急忙发令让庞涓班师回魏,目的达到后,孙膑又将都城外的主兵往北调,他知庞涓返程必要经过桂陵,先埋伏在那就能将其截获。
桂陵之战地图
庞涓虽与孙膑同出鬼谷子,但性情毛躁,只有匹夫之勇,性格的弊端在危急时便显露出来,心急如焚的庞涓来不及思索是否有埋伏,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去营救魏王。
士卒们日夜兼程、舟车劳顿,又饥不果腹,到达都城时战斗力早已被削减大半。桂陵一战,齐军出其不意攻击,庞涓果然大败。
孙膑已然血耻,但并未杀庞涓,庞涓在魏国毕竟位高权重,贸然杀他,必会将赵魏两国的冲突直接转化为齐魏的纷争,这并非齐威王出兵的目的。
孙膑认清形式,不愿为自己找麻烦,同时,他也知晓以庞涓的脾性,一定会在心中更加嫉恨他,再看魏惠王称霸的野心,未来必定有机会再次交锋。
气量狭隘,自绝于天的将军公元前年,魏国为雪耻,又将兵戈对准邻国韩国,齐王再次响应韩王的呼救,命孙膑领军,对战魏国太子申和庞涓,魏王并未改变先前的作战策略。
冷兵器时代下的对战,不过是比拼人马之力,要细说战争,必要谈战场,所以巧用天时地利,也可以少胜多。
孙子有言:“地形者,兵之助也。
孙膑是位擅用地形的高手,竹简《孙膑兵法》记载了孙膑记擒获太子申和庞涓的具体情况,书中借孙膑之口介绍了马陵的地形特点,“隘塞死地”。
“隘塞”,又根据《淮南子·兵略训》说:“一人守隘,而千人弗敢过也。”应当是指丘陵地带,“死地”则是死战之意。综合来看,孙膑擒获庞涓和太子申的地方,应该是山川险阻,进退不能的险要阻塞之地。
《孙膑兵法》记载了齐军的战略部署,
“蒺藜者,所以当沟池也。车者,所以当垒也,发者,所以当埤堄也。”
这里构筑的野外“阵垒”是仿照城堡所建,外围是铁蒺藜,可以伤害敌人的兵马,再把战车当作城墙,齐军射杀庞涓的“万弩俱发”就是从此“垒”中发出的。
地利已有,关键是,孙膑怎样才能让庞涓入套呢?
他认为齐军的做战方案应该顺势而变,魏国在桂陵之战吃过亏,再想让他们中计不是一件易事。
马陵之战地图
因此,孙兵提出“减灶诱敌”的妙计,让齐军在进入魏地时,建造10万士兵吃饭的灶,第二天将灶台减为五万,第三天减为3万,以此给魏军营造齐军怯战、军心涣散的假象。
本来,把齐军赶出魏境后,魏军就应该考虑是否继续追击和怎样追击齐军的问题,太子申也确实产生退意,并想制止庞涓的追击。
面对“太子欲还”的局面,太子申的幕僚劝诫他:“我们还没有同齐军交战,就要回去,这和打了败仗有什么区别?”
太子申被说得面上无光,放弃回城,这亦可以看出,此时的魏军处在一种必击灭齐军的氛围中,士卒无不想复仇,将领只能顺应军心。
《孙子兵法·军争篇》记载:“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军将。
兵法说,三军将士不顾一切地追逐百里争利,就会有被擒的风险。庞涓也是熟读兵法之人,不会不知晓其中利害。
庞涓选择放手一搏,目的不仅是追击齐军,更深层的动力在于剿杀孙膑,孙膑将败的诱惑让庞涓被激红了眼,身为武将,在嫉妒和仇恨中失去理智,犯了兵家大忌。
这场追逐,庞涓犹如被钓的鱼,望着前方的“诱饵”,似乎近在咫尺,又始终无法吞入腹中。
孙膑诱敌画像
孙膑虽知庞涓性急,但也不敢放下戒心,为确保庞涓走入他的圈套,他一路都在迷惑庞涓,魏军一与齐军短兵相接,齐军就立刻往后奔逃。
庞涓见齐军的狼狈模样大喜,他误以为齐军逃兵众多,所以更加快马加鞭地乘胜追击。
《史记》记载:“弃其步军,与其轻锐倍日并行”
庞涓率兵追赶三天,甚至丢下步兵和军资,只率领轻骑精锐,追赶齐军“残余部队”。
魏军抵达马陵后,庞涓见道路堵塞,正迷茫之际,周围突然火光四起,齐军搭弓射箭,万箭齐发。魏军在突袭中,陷入一片慌乱,死伤惨重,太子申亦亡。
庞涓兵败画像
庞涓羞愧难当,也知今日绝无生路,面对魏君上将孙膑,他高呼道:“遂成竖子之名”,随后拔剑自刎。
马陵之战后,魏国从此一蹶不振,齐国声望渐长,诸侯皆东面朝齐,孙膑也因此名扬天下。
结语孙膑一生坎坷,即使被同门背叛,也不曾向命运低头,他在魏国时败给庞涓,并非是他技不如人,只因孙膑将庞涓当作亲近之人,所以防备之心减弱。
庞涓本是将才,不愿光明正大,一决高低,却行阴谋构陷之事,他既负魏王所托,又负孙膑的信任,名利和情谊尽失,最终身死马陵,背上“小人”的名声,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
参考文献:《史记》
《战国策》
《孙膑兵法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