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吴离开越国后,范蠡经商时“自谓鸱夷子皮”,这一被确切证实的史实却是赋予了一段民间传言以真实性。
关于西施在辅助勾践成功灭吴后的个人结局,史学家一直没有发掘出详实的记录,传闻之一,最为残酷也是最具戏剧性的,便是勾践命令“沉西施于江。”
据《修文御览》记载:“吴亡后越浮西施于江,令随鸱夷以终。”
其中提到的“鸱夷”也就是沉尸西施用的“牛皮袋”,与范蠡给自己的称谓恰好一致,此等巧合,大概率为因情而为。
滑天下之大稽——“女人亡国论”
夺功臣之名,更多是以免其功高盖主夺走江山社稷。可“夺”一弱女子之命,如西施那般“因美而死”,却从来都是至高无上的男权社会一贯玩弄的把戏。
封建社会,无论在其政权得势还是处于危难之际,女人,尤其是令男人无法自拔的仙颜美女,均为被钉在十字架上,被政治所利用,又被认作“恶灵”一般的存在。
鲁迅曾对此有言论“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会安汉,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也不相信妲姬亡殷,西施亡吴,杨贵妃乱唐那些古老话。”
与现代社会我们坚信“女子之能可媲美男子”有所不同,古代女子不存在所谓的“功成身退”,愿意“承认”她们的无力,才是对历史真实的还原。
“我以为在男权社会里,女性是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的,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由男人来负。”鲁迅先进的历史观体现于此。
不过,在西施生活的年代里,却并没有“鲁迅”这等正直之人的存在,无论关乎哪种结局的传说,对于西施来讲都并不公平。
生于尘埃,只配做“尘埃”
越王勾践的祖先是夏朝第六个王少康的儿子,夏裔后代,虽远离中原,资源贫瘠,却也带着正统皇室血脉的清高与傲然。
吴国对于逐鹿中原有着狂热的欲念,却无奈国力尚弱,若是想避免腹背受敌,只能先“解决”掉“弱国”越国。
二十余年间,吴越战争频发。
公元前年,吴王阖闾攻越兵败而亡,为报杀父之仇,夫差励精图治,三年练兵,终在公元前年大败越国。
勾践夫妇携范蠡等人以战俘身份来到吴国成为奴隶,受尽侮辱,越王勾践却以臣服姿态瞒过了夫差,以为其已无斗志,三年后便放回勾践夫妇和范蠡。
可一代君王又如何能忍受这等屈辱,勾践长达20年的“卧薪尝胆”,扩充实力,勤加练兵,只为与吴国进行殊死一搏做准备。
正史之中,这二十年文种、范蠡成为了国之英雄,他们辅佐越王走向国富民强,又在夫差在黄池大会诸侯之际,发兵攻吴,大获全胜。
即便二人并未能在此后获得加官进爵的结局,后世却更多在传勾践作为权术之人的心机与狭隘。
可在历史中,“灭吴”的另一大“功臣”西施,作为一介借以绝美容颜立功,成功让吴王夫差颓靡于酒色之中,从而为灭吴创造时机的关键人物,其名号只在民间传说中流传。
最终人们提到的,没有她为国舍身忘己的英雄故事,更多的还是西施的美,红颜祸水一般的美。
吴人恨她为美丽的毒药,使得夫差沉迷于女色日渐消沉,恨她以美色为博弈的筹码,以建造楼宇为名,消耗吴国人力财力,让百姓生活捉襟见肘,最终害吴国亡国。
越人恨她为越国的“人形耻辱柱”,她是越国放低姿态交出的贡品,勾践也恨她,她存留于世一日,越国以“美人计”这等卑劣手段才可苟延残喘的屈辱感,终是无法消减。
正是这连正史都不愿收录其名讳的现象,让后世不禁感到怀疑,是否西施不曾出现,即便曾经出现过,也是以同时期与朝政之事无关的“美人”身份,被记录在历史之中。
《神女赋》中记载:“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避之无色。”
《战国策》:“后宫十妃,皆衣缟纻,食粱肉,岂有毛廧西施哉?”毛嫱、西施均为美人,先秦史料中十条“西施”,以美叙之的占七八成。
纵使对她个人有所叙述的部分,也只是提到了她患有心病,出身卑微,其他为浣纱女等身世详实资料均未曾多做介绍。
可生活在与西施、范蠡等人同时期的文人墨子,笔下的西施却并非那么简单。
《墨子·亲士篇》说:“是故比干之殪,其伉也。孟贲之杀,其勇也。西施之沉,其美也。吴起之(车)裂,其事(功)也。”
这四则排比句,隐喻的不再是“美人之美”,而是在政治斗争中惨死之人。
这里墨子将西施列入其中,也证明确有此人,其“被沉之死”也可被猜测确有其事。那么,与勾践“卧薪尝胆”,范蠡、文种成为越国英雄,并行的历史事件便有西施入吴国王宫以计为国谋利。
可偏偏因身为女子人微言轻,即便付出一切,仍是以“妖孽之女”的身份离开了人世,死于本国君王之手。
罪名也成为了抚慰敌国夫差之爱臣——伍子胥的在天之灵,“谓子胥死盛以鸱夷,今沉西施于江,以报子胥之忠,故云随鸱夷。”
生时西施之功不赏便罢了,死时之罪名却是为平复刚刚成为本国一份子的“吴国子民”的愤怒。
曾几何时,为了战争可以不如夫差胜的那么“拖沓”,勾践在攻破了吴国城门,便开启了“屠城”这般惨无人道的暴行,最终却以处决一个女人来假仁假义,又怎会是出于真心。
寄托后世美好愿望
这般丑恶的政治斗争之中,我们只看得到一人对西施有着恻隐之心,那人便是范蠡。
从西施以备选美人入宫参加歌舞训练,三年之久的时间,到西施被献,入吴王后宫,二人结识了已有二十多年,心生情谊绝非不可能之事。
其“自谓鸱夷子皮”的行为,可以从侧面印证,范蠡对于西施是有情的,也因此“盛以鸱夷革”中的“鸱夷”被误传为代指范蠡,才有了“西子下姑苏,一舸逐鸱夷”的美好传说。
抛开吴越两国人的视角,在后世人们的眼中,西施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因美而死的可怜人,她能够善终,与心爱之人范蠡泛舟湖上,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尤其是古代文人更是对此乐此不疲。
最初源于一部古代吴越地方史的杂史《越绝记》,其故事当中的杜撰部分占比较大。
他们的笔下,西施与范蠡同游五湖“太湖”。张勃《吴录》:“五湖者,太湖之别名也。”尽享其乐。
史料中记载的范蠡离开朝野后,与传闻中闲暇的玩乐大相径庭,“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产。居无几何,资产数十万。”“复约要父子耕畜,废居,候时转物,逐什一之利。居无何,则致赀累巨万。天下称陶硃公。”
没有“才子佳人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狗血片段,更多的是除却儿女情长以外,另立“富甲一方”为人生追求的。
试问,若想达到二人双宿双飞而不引起勾践的怀疑有多大可能?与一位已嫁作人妇,还被两国人民视为“妖女”,年有三十有余的女人共度余生,范蠡本人需要有多么超前的感情观。
二人的爱情故事也该成为世间绝唱,何故只有如今的点点波澜,更贴近真相的可能是,范蠡即便心中有西施,面对勾践的命令,他也只能袖手旁观。
史书中记载勾践二十五年(公元前年),迫使夫差自杀,其后,文种、范蠡又助勾践在徐州大会诸侯,称霸中。越王称霸后,还没到论功行赏之时,范蠡就立即决定“功成身退”。
他未给勾践“证明”自己是爱惜功臣之国君,还是开国便杀功臣之人,便下了对其“同苦不同甘”的评价,我们大胆猜测是否与勾践杀西施有着某些关系。
毕竟,范蠡功成身退后便主动改名“鸱夷子皮”,以一己之力无法保护之人,而后人生与其同活,或许是那个残酷的年代当中,范蠡能够为西施做的最后一点事。
因“美人计”灭国?
在这场政治斗争当中,沾有悲情色彩,从未有所谓的“个人追求”之人仅有西施一人,最终被唾弃最多的却也还是她。
除了范蠡这等有情之人外,还有为她身世鸣不公的还有心存悲悯的文人墨客,其中唐代诗人罗隐便有著作《西施》。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历史车轮不停歇地向前滚动,任何在自然法则之中无法生存的事物,都将被新事物所替代。
正如罗隐所说,若是吴人执意要将“祸国殃民”的罪责归于西施一人,那战胜吴国的越国在经年后同样被吞并瓦解又如何解释?仅有的那一位西施,早已沉入湖底,又是何人在兴风作浪,为祸人间?
秦楚之势力发展强大,我们不妨大胆猜测,无论吴越两国那场费尽几十年国力的战争中获胜,面对的结局都将是淡出历史舞台,“统一”为历史大趋势,小小的吴国和越国又何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