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历史乱成一锅粥的春秋一百四十六

公元前年,郑国新君郑灵公被执政公子归生和大夫公子宋弑杀。郑灵公的兄弟公子坚继承国君之位,是为郑襄公。

同一年,郑国的邻居楚国发生了严重的叛乱,楚国的令尹斗椒率领若敖六卒攻击楚庄王。

斗椒,字子越,故而他也被称为斗越椒。斗越椒出身于楚国最大的家族若敖氏中的斗氏,他的父亲子良是楚国名臣斗谷於菟的弟弟。自从斗越椒出生,斗谷於菟就非常不喜欢他,他曾经对子良说:“这个孩子留不得!他有着熊虎的外表,豺狼的声音,你必须把他杀掉,否则我们若敖氏都会因为他而灭族。俗话说:“狼子野心”,这个孩子就是一条狼,赶紧把他处理掉!”

这就是成语“狼子野心”的出处。

虎毒不食子,子良当然舍不得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斗越椒还是顺利地长大成人了。斗谷於菟一直对这个侄子放心不下,时刻忧心忡忡。

斗谷於菟临终前,特意把族人都召到自己面前,嘱咐他们说:“以后如果斗越椒执掌了楚国的朝政,你们务必要逃走,以免受到他的牵连,殃及全族。”然后哭着又说:“鬼魂都是需要祭祀供养的,若敖氏的鬼魂以后恐怕要挨饿了!”

楚庄王即位后不久,令尹成嘉去世,斗谷於菟的儿子子般出任令尹,斗越椒担任司马。楚庄王为了制衡若敖氏,就暗地里支持蔿贾与若敖氏对抗。蔿贾是蔿吕臣的儿子,蔿吕臣在楚成王时代担任过一年令尹,因遭到若敖氏的一致反对,郁郁而终。

蔿贾担任工正,是掌管工匠营造的官员。蔿贾为了打击若敖氏,诬陷令尹子般意图谋反,致使斗般获罪被杀。随后,司马斗越椒成为新的令尹,蔿贾则接替斗越椒,成为了司马。

蔿贾憎恨若敖氏,斗越椒也对蔿贾深恶痛绝,两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终于,在公元前年,斗越椒率领若敖氏的族人囚禁了蔿贾,把他关押在轑阳,不久之后就把他整死了。轑阳是楚国的城邑,杨伯峻先生为《春秋左传》作注解时称:“顾栋高《春秋舆图》谓(轑阳)在今湖北省江陵县境;沉钦韩《地名补注》则以潦河之阳当之。”

斗越椒干掉了蔿贾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带领若敖六卒进军烝野,准备攻打楚庄王。烝野也是楚国的城邑,具体位置是现在的河南省新野县。

楚庄王对斗越椒叛乱的第一反应是议和。楚庄王提出,把三代国君的子孙交给若敖氏作为人质。三代国君的子孙,指的是楚武王、楚文王和楚穆王这三位国君的子孙。楚庄王当然想剪除若敖氏,这也是楚国数代君王一直都想达成的目标。然而,若敖氏过于庞大,根深蒂固,如果楚王采取的手段过于激烈,很可能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因此,多年来,楚国的国君都想徐徐图之。

楚庄王向斗越椒提出议和,让三王之子为质。当年郑庄公与周平王互换质子,开启了不对等外交的先河。这次楚庄王提出单方面送人质给若敖氏,这个议和条件不可谓不优厚。狂妄的斗越椒没有同意。那么,双方就只有兵戎相见了。楚庄王在漳澨集结军队,准备与斗越椒决战。漳澨位于现在的湖北省当阳市东北,漳水北岸。然后,双方各自行军,于七月初九在皋浒排开阵势,进行交战。皋浒的具体位置大概在如今的湖北省襄樊市西北。

斗越椒既然能担任令尹,他的个人能力自然不在话下。除了领兵作战和管理内政之外,斗越椒本人也是楚国出名的射手,射箭技艺高超。

楚军与若敖六卒对峙,斗越椒张弓搭箭,瞄准楚庄王的战车。第一箭飞过车辕,穿过鼓架,箭簇钉在战鼓的铜钲上。接着,斗越椒又射出一箭,这一箭也飞过车辕,射穿了车盖。可见斗越椒发箭的力度之大。

楚军被这两箭的威力震慑,纷纷后退。楚庄王赶忙命人在军中一面奔跑一面高喊:“我们的先君楚文王在攻克息国的时候,缴获了三支利箭,斗越椒偷去了两支。如今他那两支箭都用玩了,咱们不用担心他再射出利箭了!”

楚庄王下令:击鼓,出击!楚军士气如虹,一举击败了若敖六卒,斗越椒死于乱军之中。

冯梦龙在《东周列国志》中对楚庄王战胜斗越椒有一段精彩的描写。书中写道,为了战胜斗越椒,楚庄王张榜招贤,称:谁能战胜斗越椒,就让谁做令尹。有个名叫养由基的校兵撕下招贤榜,向斗越椒提出比试箭法。比试方法如下:双方互射三箭,看谁能射中对方。斗越椒先射,养由基用弓拨开第一箭,伏下身躲开第二箭,又张口咬住第三箭,自己毫发未损。轮到养由基发箭,他拉满弓弦,虚张声势,头两次都没有放箭。等到第三箭时,养由基趁斗越椒放松戒备,迅速放箭,直接射穿对方的脑袋,斗越椒栽倒在地,一命呜呼。养由基因此被称为“养一箭”。

若敖六卒失去统帅,阵脚大乱,楚军趁势攻击,将叛军消灭殆尽。

这就是“三箭平乱”的典故。

关于养由基,还有一个成语,就是“百步穿杨”。这个成语出自《战国策·西周策》,原文是这样的:“楚有养由基者,善射,去柳叶者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

斗谷於菟的孙子克黄在当时担任箴尹,这个官职的主要职责是规谏国君。若敖氏叛乱时,克黄正奉命出使齐国。在回国的路上,走到宋国的时候,传来了斗越椒犯上作乱,若敖氏被灭的消息。克黄的随从劝他不要回国,赶紧逃命去吧。克黄说:“我是奉了国君的命令出使齐国的,现在任务完成,理应回去复命。国君就好比上天,国君的命令就好比天命。如果将天命弃之不顾,又有哪个国家会收留我呢?”克黄回国复命之后,主动到司败那里去请求囚禁。司败是楚国执掌司法机构的官员。

斗谷於菟曾经为楚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楚庄王说:“当初如果没有斗谷於菟毁家纾难,哪里还有楚国的今天?如果这样的贤臣都绝了后代,又如何能劝人为善呢?”楚庄王念及斗谷於菟的功德,就赦免了克黄,让他官复原职,还把克黄的名字改为“生”。

若敖氏家族从斗伯比开始,历经了百年的辉煌,终于在公元前605年被彻底打压下去,此后就泯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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