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了一批帛书,计一万余字。
帛书上的小部分内容与《史记》、《战国策》所记载的大体相同,另有60%左右内容经整理之后,称为《战国纵横家书》。
《战国纵横家书》所记载的内容大部分都与苏秦相关,不见于先前任何史书,与《史记》所记更是大有不同。
这些史料的问世,让苏秦的身世、事迹愈加显得扑朔迷离。因为在《战国纵横家书》的记载里,苏秦与张仪根本不是同个时代的人,并且苏秦还是一个王牌间谍。
我们所熟知的“佩六国相印”故事背后,是苏秦作为一个“士为知己者死”纵横家的“超级死间计”。
为了燕国的自保与强盛,苏秦行“死间计”
战国七雄,存在感最弱的是谁?这个问题一丢出来,或许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燕国吧。
事实上,除了“燕将乐毅攻齐”与“燕太子丹遣荆轲刺秦”,能让我们想起燕国的事还真不多,确实挺弱的。
苏秦行“死间计”的背景,自燕国欲报齐国之仇始。
燕王哙估计是头脑不太好使,要禅位予相国子之,燕太子平怎肯甘心?于是发兵讨伐子之,却搞了个兵败身死。趁着燕国内乱,齐国长驱直入,将燕王哙、子之一锅端了。赵武灵王护送燕昭王回燕继位,燕国才免去了灭国之祸。
燕国是保住了,可这次与齐国的梁子结得太大,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下。为自保,也为发展,该怎么搞垮齐国报仇雪恨?这是摆在燕昭王面前的一道难题。
这时候,苏秦出现了,他是这么认为的:“老齐厉害得紧,我们搞不过,不如我去给齐王当几天狗头军师,我给他吹些耳边风,霍霍他老齐的国力。”
苏秦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又分为上、中、下3种效果:最好的结局,就是把齐王搞得膨胀,让他四处攻伐树敌,以便燕国联赵伐齐。若达不到,那也要把燕国搞进五国联盟。若还是达不到,那就只求齐国能与燕国和平共处,使燕国得以自保。
《孙子兵法》有5种用间之法,苏秦选了其中的“死间”。这是一个王牌间谍的最高觉悟与修养,也是他对燕昭王“士为知己者死”的大忠,因为只要事情败露,他将必死无疑。
苏秦说:“你知道那个与妹子相约桥下,等不到妹子却甘愿抱着桥柱淹死的尾生么?在下就跟尾生一样守信,宁愿抱着齐王一起凉凉,也要坚决完成任务。”
说罢,苏秦动身去了齐国。为了抬高苏秦的地位,燕昭王封苏秦为武安君,又给予他“相国”的名义。
苏秦使计,衰弱齐国国力
齐湣王见到苏秦,确实很高兴。因为他觉得这小伙子不但是个人才,讲话还特别好听。
苏秦到了齐国第一件事,就是跟齐湣王说:“你搞燕国做个锤子,燕国那破地方,要来毛用都没有。拿燕国百里地,还不如搞到宋国的十里良田,那才是中原的膏腴之地。”
齐湣王一听,好家伙,说得真有道理!大腿一拍,就这么定了,不搞燕国了,搞宋国去。
苏秦又说:“好家伙,你要是搞宋国,燕国出兵2万,帮你摇旗呐喊助威!”
同时,苏秦又与齐国的相国韩夤吹风道:“我们把燕国的质子送到齐国作保,就是要跟你们一起搞宋国,至于赵国嘛,呵呵他们。”
这么一说,既坚定了齐国攻宋的决心,又挑拨了齐国与赵国的关系,以便达到他定下的最佳战略目标:为了日后的燕、赵联合攻齐。
当2万自带干粮的燕军进入齐国听候调遣时,齐湣王果真是喜上眉梢,却不知他已中了苏秦的计。
果不其然,齐国一打宋国,赵国坐不住了。赵国内部分成两派,一派以韩徐为为首,韩徐为联合魏国孟尝君,邀请燕昭王一起攻齐。一派以李兑为首,主张赵、齐联合,并揭发韩徐为等人意图攻齐的阴谋。
眼看事态变得复杂,为了不使“弱齐之计”功败垂成,苏秦果断进谏齐湣王,叫停齐国攻宋的战事。
不久,秦国向齐国抛出“东西二帝”的巨大馅饼,意图以秦相魏冉的连横策略稳住齐国,再联合五国一举攻灭赵国。
苏秦一看不对劲,立即又跑到齐国,与齐湣王说道:“老秦坏得很,你信他个鬼。拿一个‘帝’的虚名,还不如搞宋国划算。再说了,你让老秦自己称帝去,只要你不跟他一起干,天下人就会尊敬你老齐,憎恨那个爱出风头的老秦。”
齐湣王一听,又是拍腿叫好!苏秦这家伙,说的话真的是太有道理了。
于是,齐、赵两大巨头私下碰头,商讨着发动合纵攻秦。由于此事是由苏秦牵头,故而他的声威一时无两,赵、齐两家都封苏秦为武安君,并任其为相。
于是,齐湣王宣布废除帝号。燕军的2万人马又是自带干粮,“哗啦”一下就进了齐国,听候大佬调遣一起攻秦。
苏秦这么做,并非是单纯的“救赵”这么简单。因为他的“弱齐之计”是不允许出现“秦齐联合”的局面的。若是任由秦、齐两强对赵国下手,赵国势必凉凉,齐国也将会变得更强,到时候就该轮到燕国领盒饭了。
据《战国纵横家书》所载,这一次的联合出兵攻秦,是极具戏剧性的。
齐湣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攻秦,其实就是为了伐宋。韩、魏两军已经会合,因为下雨的原因未能快速行进。而赵国则是怀疑齐、楚两家要与秦国讲和,加之赵、魏两家都想争夺宋国土地,故而矛盾重重。
攻秦的行动被魏国阻挠,加上赵国韩徐为与魏国孟尝君图谋攻齐的消息泄露,齐湣王气得发抖,还搞个锤子秦国?不打了!秦国也被这架势吓得不轻,去了帝号之后,与五国讲和。
不搞秦国了,宋国还是要继续打的。可是魏国不干了,一定就是要和齐国争夺宋国的土地。眉来眼去之间,秦、齐之间又达成了某种默契,秦允许齐攻宋,齐默许秦攻魏。至于赵国与魏国,也一直念念不忘着联合燕国,要找齐国开刀。
总而言之,这里面的纠葛真的好乱,合纵与连横,就像两个小朋友。前一秒钟还跟你说:“哼,我不跟你玩了。”后一秒钟,又喜笑颜开地手拉手一起了,而这笑脸之中,又藏着刀。
苏秦斡旋其中,为的就是一件事:洗脑齐湣王,让他倾家荡产都要搞宋国,既能衰弱齐国国力,又能让齐国犯了众怒。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苏秦在所不惜。
因为挑拨赵、齐两国的关系,他被赵国监禁过。
为了支持齐湣王攻宋,他忽悠秦王说:“你让老齐攻宋,魏国的安邑就割让给你。老齐攻宋成功之后,还要认你做大哥。”
忽悠完秦王之后,他又跑去忽悠魏王说:“你怕老秦个毛,不要跟他讲和,就是跟他干到底,把安邑夺回来。”
为此,苏秦又被魏国监禁过。
五国伐齐,苏秦功成,被车裂于市
宋国应该是觉得自己很冤,啥都没做,就那么被齐国三番四次痛殴,终于被搞到灭国了。
自从兼并了宋国的部分土地,齐国的声威一时无两,齐、赵之间的矛盾更显尖锐,此时的秦国也立马翻脸:“好你个老齐,你不知道小宋是我小弟么?你敢搞他?来啊兄弟们,大家抄家伙干老齐去。”
秦昭襄王一边嚷着:“有齐无秦,无齐有秦,必伐之,必亡之!”一边与楚顷襄王、赵惠文王、魏昭王、韩厘王碰头,商讨联合伐齐事宜。
在赵国的拉拢与介绍下,燕昭王终于跳了出来,高叫道:“我不装了,我摊牌了,之前投靠齐国都是虚与委蛇,其实我就是要干他!”
秦昭襄王送质子入赵、燕两国,以表合作诚意,同时推举乐毅为赵、燕两国的“共相”,统领五国(秦、赵、魏、韩、燕)兵马。令御史起贾驻于魏国主持五国合纵事宜,令蒙骜率兵越过韩境、魏境,攻取齐国河东九城。
齐湣王这下可算是慌了,好不容易打下宋国,战果都还没消化呢,马上就要被人给揍趴下了。可一切都已经晚了,自从听了苏秦的计策之后,齐国就像是一条咬到了铁钩的大鱼,挣不脱了。
苏秦的“死间计”,至此大功告成,落下帷幕。
当乐毅的大军开始攻城拔地的时候,苏秦因反间之罪被齐湣王车裂于市。
至于乐毅连下齐国七十二城的辉煌,苏秦是没法看到了,但这一份沉甸甸的战果里,他居功至伟。
真实的苏秦,到底是怎样的人?
苏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事到如今,谁都无从知晓了。
关于他的记载,原本的史料就已经很乱了,自从《战国纵横家书》出土之后,更是乱上加乱。事迹的记载出入很大不说,其所处时代的记载亦有很大的时间差,有些说他与张仪是同门师兄弟,有些说张仪比他早得多。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能够名垂青史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纵横家、外交家、谋略家、合纵抗秦、六国之相、王牌间谍、悬梁刺股、前倨后恭......他身上所有的名头、光环、典故,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
简简单单的“苏秦”两个字,本身就已是一个传奇。